温淮攥起拳头,迈开脚。
赵愚却一把拉住他,转身拿到小炉子旁边的铁棍,走在他前头摸上门闩。
“爷?少爷?”
有福的声音。
小侯爷松了口气,缓缓将门拉开。
“少爷,汝南王叫您去长乐殿。”
“长乐殿?”
“对,皇后和杜大人都过去了,像是有事儿呢。”
温淮点点头,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路上他得知长乐殿住的,乃是承明帝后宫的兰贵人。
兰贵人自从流产过一次之后,皇帝就对其厌烦了,能在她身上出什么事?
到了地方,远远就能瞧见一个青色的身影跪在地上。
皇后紧紧拽着宫女的手臂,掌抚额头,马上就要晕倒。
“母后!孩儿没有!孩儿真的没有啊!”
“来人啊,给本宫把这个妖孽狐媚子拖下去!!”
兰贵人衣冠不整,在侍卫拖行的时候还在挣扎,两腿把鞋子都蹬掉,发髻混乱,伴着喊叫:
“是二皇子逼我的!娘娘!他强迫臣妾啊!!!”
皇后头昏脑胀,冲上去不由分说地啪啪抽了她两巴掌。
“贱人,胡言乱语!”
皇后骂完,又给侍卫使眼色,催促道:
“还不快点把她弄下去,小心惊扰了太后,乱了朝会。”
侍卫连忙应声,不顾兰贵人的哭喊,把人拽走。
杜绍始终没有言语,此刻却站上前去,对皇后行礼:
“娘娘,后宫通奸是一等一的大罪,可臣不知,该对二皇子作何处置呢?”
“淳儿是被灌了酒,叫那狐狸精迷惑,才……”
“娘娘所言甚是,不过陛下卧病,治罪一事还是要交于太后娘娘定夺才对,以防影响大朝会,微臣还是奉劝娘娘将二皇子先行禁足在宫中。”
皇后没有时间犹豫,只得点了头。
远处的温淮已经洞悉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震惊不已,待人群散去,却被杜绍逮住。
温淮脊背一僵,缓慢地回身,露出浅浅的微笑:
“杜大人还真是日理万机啊,后宫也轮的上你来管。”
他有些不怀好意,可今日的杜丞相不似平日在皇帝面前假装的风光霁月,霎时间冷笑起来:
“太后不可分心,派我来瞧一瞧罢了,倒是汝南王妃放着好好的席面不吃,四处凑什么热闹?”
“杜大人唱了一出好戏,没有观众怎么行?”
温淮语毕,就见他拂袖而去,两人都是朝着相同的方向,一前一后的场景,还挺滑稽。
他急不可耐地坐回席上,拉住梁越的手。
男人给他倒了杯水,温淮便接过来仰头喝掉,又自己倒满一杯咽下去。
“出了什么事?”
梁越耐心地揽住他的胳膊。
“丑事!”
温淮眼睛一亮,把他的手掌拽开,贴上他耳边挡着嘴巴,窃窃私语了好久。
梁越早已经有了消息,现在看他兴致高涨,便也仔仔细细地听,时不时点两下头。
“回去再详细说。”
他哄哄黏着自己的温淮。
只是朝会结束后,他们两个还未出宫,就听到了太后震怒、二皇子被废的传闻。
但温淮清楚这并非空穴来风。
真正的大皇子赵愚在宫中无名无姓,因而皇后膝下这一位皇子赵淳则是外界眼中的嫡长位,默认他要继承大统的。
这赵淳虽然不算聪明,但也不能说是蠢笨,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真的钻进他爹妃子的宫里做出秽乱之事?
然而他偏偏什么也不记得,根本难以知晓自己有没有干。
若是他被废掉,顺位的继承人便是四皇子。
四皇子生母娴妃早逝,太后在弟弟杜绍的指使下,自小就将他抱来抚养,而今已经有十二岁,相当懂事。
温淮猛地反应过来两人的意图,拍了下脑瓜:
“他们原来是设的这一计,意欲图谋储君之位。”
“前一个傀儡不听话了,就重新找个好拿捏的便是,他名正言顺地再次把控朝政,总不能堂而皇之篡位。”
温淮忽而笑了:
“如果咱们坐视不管又能如何?”
“杜绍这老东西,并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归顺,他也丝毫不会信任,依然能逼得你自己往火坑里跳。”
“那我早日与你撇干净好了,你自己跳去。”
新年这几天,皇帝并无半点好转的消息,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实际却又暗潮涌动。
正月十五,华灯初上。
梁越牵住温淮的手,两人共同走在熙熙攘攘的闹市。
温淮并不安分,没走几步就要挣脱开几次,眼神时刻追随在街道两旁变幻着的小摊小贩身上。
他每多看一眼的东西,都会被梁越吩咐左右买下来,所以走不过几百步,几个下人手里都已经满满当当。
人群拥堵,平民百姓全然不知皇宫中沉默又血腥的争端战役,仍旧锣鼓喧天地庆祝这个盛大的上元节。
“小公子,来碗元宵吧!花生、芝麻、豆泥的都有!”
“给我上一份花生的,多加桂花。”
梁越陪着他坐在路边摊贩的木头长凳上:
“家里备着呢,怎么片刻都忍不得了?”
“我想吃就吃,况且,这味道是不同的。”
“有何不同,不一样都是甜腻得让人发慌吗?”
梁越连这处的茶水也不大愿喝。
“你行军打仗的时候条件更差,也这么挑挑拣拣的?”
温淮拿话堵他,一回头时却瞅见什么稀罕玩意,当即魂就被吸引走了,迅速起身跑了过去。
再回来时,汤圆冒着热气摆在桌上,他手里则提了一只兔子花灯。
他站在梁越身旁,把那花灯挑起来,一直举过男人头顶,兔子的四足虚虚地踏在他冠上。
梁越心上微动,捏起绑着花灯的细线拽到自己眼前来。
“一年了。”
“是啊。”
温淮坐下翘翘脚,勺子舀起一只汤圆喂到他嘴边。
梁越方才还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这包着馅料儿的白团子一靠近,下意识躲了躲。
“我不爱吃这甜东西。”
“我叫你吃。”
温淮强硬地抵开他的嘴唇喂进去。
“嚼了,咽下去。”
他撂下勺子,眼神甩过去,颇有他不吃就掐着塞进他肠子里的架势。
梁越囫囵吞掉。
温淮满意地挑一下眉毛,又把整碗推到他面前:
“继续,吃完它们。”
“淮淮……”
梁越清楚他的症结在哪里,却又不敢提及。
小侯爷早就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扭头朝摊贩喊道:
“老板,再来五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