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汝南王府,梁越便和宇文源去了书房交谈。
温淮避开,听彩萍说东小院的秦若琼来请了好几次,想见一见他。
“她告诉你有什么事了吗?”
“不晓得,但是奴婢听说,她大清早去了万寿堂一趟,回来就到咱们屋前等。”
听她这话,温淮点了点头,他也早希望跟那姑娘谈两句,奈何没有时机。
王爷此刻没有盯着,他便亲身过去了。
那个院子虽含着一个“小”字,却也挺宽敞,比较安静。
温淮还没踏进门去,她就得知音信连忙迎了出来:
“给公子请安!”
秦若琼现在的装束与当时来府的时候没有多少区别,依旧是素淡平常。
“不必拘礼,我不喜欢这样。”
他绕过女人走进屋里。
室内没什么贵重物品,只算得上干净罢了。
“过两日让她们给你添几样东西,这样未免太空旷了。”
“那些胭脂首饰的,我也不甚了解,你若是需要,便吩咐手底下人去采买,记好账就行。”
温淮忽而想起什么,撩开袖子把手腕上的翡翠镯摘下来:
“这镯子我戴了不久,我瞧着与你适合,你拿去罢。”
秦若琼方才只应和着他的话,而今却连连摆手。
“公子,这太贵重了。”
“我既送出去,你便拿着。”
温淮放在她手边:
“你有什么事就抓紧讲,别为这些琐事浪费时间,我怎么也是个男人,在你这屋里待久了终归不好。”
女子没说话,脑袋没动,而是斜眼瞥向身后的吴玉璋。
温淮会意,便道——
“玉璋。”
“奴婢在。”
“本侯想念你做糕点的手艺了,不如现在去做一份牛乳酥给我们两个尝尝。”
“奴婢遵命。”
吴玉璋犹豫片刻,也只得听命出去。
秦若琼扭头看过去,侧耳听她的脚步声远了,才望向温淮,起身来到他面前,当即跪在地上:
“求公子救救妾身。”
“你做什么了?”
温淮表情没什么波动,晃晃手里的茶杯,平静的水面顿时皱开,漾出一圈涟漪。
“公子不知,我自小父母双亡,寄宿在姨母家,十几年我都战战兢兢,一丁点惹了姨母的不悦,便非打即骂,过得连奴才都不如。”
“好不容易熬到出嫁的年纪,她便胁迫我给自己痴傻的小儿子做妾,我不愿,只能同自刎相逼,她才作罢。”
“可……可是她像是狠极了我,说实话,在来王府之前,他们都说公子您是刻薄暴戾的人,许是想让我被您折磨凌辱,落得个惨下场,才合了他们的心意。”
“但我与公子接触这段时日,知道您不是他们所说的恶人。”
她眼泛泪光,又强硬地憋了回去,努力维持声线的平稳:
“现在能够自己有个院子住着,我本该感天谢地,然而那个吴玉璋……”
“妾身不知道与她有什么过节,叫她那般冷嘲热讽,连稍厚一点的被褥都不给,我本意不想麻烦公子,便去找老太太,结果她不理不睬,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温淮听到这里,却勾起唇角,只是没有笑出声,拿过桌上的茶碗倒满递给她。
“喝些,润润喉。”
“谢公子。”
秦若琼捧过来抿了一小口,只端在手里,并没有再喝。
“你想叫我怎么帮你?”
“妾身知道那人与前些日子撵走的崔妈妈是母女,想必她也是您的眼中钉,若琼自愿听从公子安排,替您分忧。”
“你很聪明。”
小侯爷神情减缓,微微颔首:
“汝南王喜怒无常、情绪难测,我若是没有大长公主府的势力,估计他便不拿我当所谓的夫人了,虽然说来很滑稽,但现如今,确实子嗣是最安稳的。”
“母凭子贵,我给你想要的生活、让你得到汝南王的临幸、怀上他的孩子,你要保我此生荣华富贵。”
女人有些愣住了。
“王爷与您感情深厚,若琼不配插足。”
许久,她才回应这两句。
“感情?我跟他有什么感情?”
“我瞧得见您看王爷的眼神,那做不得假,若琼什么也不求,只希望能在这里安稳度日,有口热饭吃就好。”
眼神?
温淮舔了舔嘴唇,有些恍惚。
这时间,吴玉璋已经举着一盘牛乳酥叩门进来。
小侯爷一口都没吃,便转身离去。
他对梁越有感情?开什么玩笑。
温淮走入书房,两人还在里头聊着。
“你们俩倒是志趣相投,不如宇文大夫晚上留在府上用饭,一起喝点,也叫王爷高兴高兴。”
梁越摸着下巴,觉得他的话很是耐人寻味。
“王爷觉着呢?”
“可以。”
他瞥了眼宇文源,又对着温淮瞅去:
“你陪着喝么?”
“好啊,我叫下头去做几个可口的小菜,再开封三坛美酒,今夜不醉不归。”
“多谢嫂嫂了。”
温淮深呼吸一口,阴森森地笑着看向他:
“第三次了,你若是再这么叫我,我就揍你。”
宇文源连忙闭上嘴巴,双唇都抿进去,扫了一眼梁越。
后者耸了耸肩,示意他管不了。
小侯爷年纪轻轻,能喝也爱喝。
但因为待在王府,他馋了许久都没有由头,既然梁越给了藤,便顺势攀上去。
这汝南王珍藏的美酒味道还挺香。
温淮只抿了一小口,就惊奇地眯起双眼。
“辣不辣?”
梁越问他。
他摇摇头,夹起面前的冷盘兔肉下酒:
“你们多喝点,吃好喝好。”
酒过三巡,梁越跟宇文源醉意都上了脸,这宇文源虽然流连花丛没个正形,没成想却酒量一般。
主要是梁越……
温淮眼前模糊了,才叫男人有些头昏。
时机成熟,他看向即将燃尽的蜡烛,喊来外头守着的下人,吩咐道:
“你们几个去将厢房收拾出一间,安排宇文公子住下。”
适时,有人来报,说请汝南王去秦小娘院儿里一趟。
梁越先是看着宇文源被人搀扶着走掉,又仰头灌下金樽中余下的酒液,矢口拒绝。
“殿下……”
“王爷去吧,万一她有要事呢?我陪你去。”
“能有什么事?”
“去嘛。”
经过温淮连哄带骗,他勉强起身迈出房门,靠近东小院后,借着夜色,他并未察觉身后的人悄然离去。
温淮回到正厅,桌上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又听到来人禀报梁越已经进了秦若琼屋子的消息。
他有点心不在焉。
“公子要休息么?床已经铺好了。”
明明一切按照他的想法运行,他怎么半分都高兴不起来?
“我去书房睡。”
他不知道怎么就说出这句话。
彩萍愣了下,迟钝地点了点头。
书房床榻上的所有贴身物品都是梁越的,温淮嗅着一股子似有若无的气息,怎么也睡不着。
才不过半柱香,他却觉得已经过了一整夜了。
他从来不知道晚上的时间能如此难熬,窗外沙沙的风声清晰可闻。
手指不经意探进枕头底下,他猛地忆起什么,酒都醒了不少,立马清醒过来,将枕头翻开。
那下头空荡荡。
心里震了一下,他连忙在床上乱翻,被子和褥子全掀个顶朝天,冷汗直冒。
“在找这个?”
温淮听到有人说话,吓得霎时间瘫坐在榻上。
梁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屏风后面钻出来,两指间捏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