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三天,回门的日子。
温淮操控不得自己那颗躁动的心,本来第一日就盼着能往家跑,硬生生熬了过来。
他少见地起了个大早,只叫彩萍在脑袋顶随意把头发绾起来,戴好冠,换身衣裳就要出门。
“哎,少爷。”
彩萍喊住他:
“您这就走啦?不得先去找汝南王吗?”
温淮眼珠转转,并未停下脚步,反而问道:
“找他做什么?”
“三朝回门,理应是新姑爷陪着去见娘家亲戚的。”
彩萍也是好心提醒,可这些名词钻进温小侯爷耳朵里,就变了味,整得他一阵恶寒:
“咦,我用不着他陪,他不会去的。”
“但是咱们出去,也得让他给令牌才行啊,不然可就只能去找老太太了。”
“这……”
温淮咬牙,不由得全身打了个激灵。
他好好的一位侯爵,事到如今却连出门的自由都被限制。
没旁的法子,温淮实在不想再跟万寿堂打交道,只得调转方向,又瞅见那个花枝招展的婢女。
他看得出吴玉璋的吃穿皆与其余仆人不同,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棉丝而非普通的棉麻,也清楚他们一家在汝南王府非同寻常的所在。
但主子高看你一步无伤大雅,若私底里也妄自尊大,总会露出马脚来。
温淮似笑非笑,看向她:
“你们王爷在哪?领我过去。”
平日这个时间,梁越应该刚刚下朝,还未起身去军营。
一提到汝南王有关,吴玉璋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立马变换成小女人情态。
“公子请吧。”
明明是温淮见梁越,她却悄悄地伸手将鬓边碎发掖在耳后,面颊显现出一点粉色。
温淮嗤之以鼻,绕过她用脚尖踢开面前的一扇门。
“欸!公子等等!”
吴玉璋试图叫住他。
温淮却已横冲直撞地进了屋,忽而愣住了。
千想万想也未曾料到,这府上最尊贵的汝南王殿下竟蜗居在书房里。
梁越此时正脱下朝服换便衣,听到有人敢闯进来,不免蒙了,下意识回身看过去。
这样的动作使他不着片缕的上身展露无遗。
温淮呆愣着,眼神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他胸前到腹部的沟沟壑壑。
他肤色偏黑,那处也是深褐色的,身上疤痕与肌肉线条交织着,有股特殊的……
韵味。
温小侯爷瞳孔微张,吞咽了一下口水。
梁越神色稍稍和缓,从容地裹好里衣,迈着阔步到他眼前。
书房内的隔间摆放了一张榻,却没有屏风挡着,这时候门也大敞,温淮退了半步,就被他拽住手腕。
“公子,我都说了王爷在更衣,您怎么还执意要……”
“唔,王爷?!是奴婢的错,殿下千万不要责怪公子。”
吴玉璋猛地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梨花带雨。
温淮不明就里,蹙眉瞥向她。
真就是戏精,哪里也能插上两嘴,倒不如直接搭个台子搁院里唱尽兴得了。
梁越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说:
“关门,出去。”
他冷淡的口气叫吴玉璋浑身发抖,害怕还来不及,便匆忙起身往外。
温淮也要转身,却被他禁锢地牢牢的。
“你要去哪?”
梁越抬眉,玩味地下移视线到他饱满的唇瓣上。
“穿你的衣服去!”
温淮使使劲,欲抽回自己的手,愤愤地扭过脸,耳垂已是通红。
“你我夫妻,有什么看不得的?”
梁越探出手指在他耳朵上粗糙地揉了一把。
“嘶——”
小侯爷怒目瞪向他,同时抬起胳膊打掉他的手:
“啧,少碰我……”
“回房等我,待会儿吃了饭咱们就过去。”
梁越又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温淮听到他说回房便松了口气,半晌才觉出不对,边揉自己的腮帮子边开口问道:
“过去?去哪?”
“大长公主府。”
汝南王自顾自地换衣裳,随口回答,又说:
“怎么,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这事?”
温淮盯着他的后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仅仅“哦”了一声。
“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若是不在就尽管跟下头吩咐。”
“府上这么多空屋子,你干嘛非要住书房?像受谁欺负似的。”
他突然提到这事,眼神撇开,脸色有些不大自然,声音也越说越小。
“可不就是受夫人欺负么,你可不知道外头人说,本王娶回家了一位悍妇。”
“谁说的?我撕了他的嘴!”
温淮气呼呼的,似乎认真了,在瞅见男人憋笑的眼神后,才晓得他是在逗自己,忍不住上前哐哐朝他背上砸了两拳头。
“你!”
他看着梁越吃痛,往肚子里倒抽气时,方能满意了:
“我把早膳全吃掉,吃不完的也倒了,饿死你。”
梁越回头望向他快步离开的身影,终是笑了出来。
“小幼稚鬼。”
另一头,大长公主府中。
虽然短短三天,赵妧就没露出过笑脸,总是郁郁寡欢,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回来的这天。
可英国公却不跟她一样苦恼,反而轻快多了:
“这是他的命,没牵扯到全家,公主便谢天谢地吧。”
“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宝贝疙瘩,就这么送到别人家去了,叫我如何不难受啊?”
大长公主在镜前让婢女画眉,却止不住地蹙,怎么也描不好。
“罢了,我自己来。”
她接过那支黛笔。
“倘若你真宝贝他,就不会耻于不喊半个亲戚来府上吃咱们家的回门宴了。”
温徵林冷哼一声,眼睛斜到旁边。
大长公主立马摔了眉笔:
“没完没了了是不是?你那个老娘跟姊妹,难不成这种时候还来打秋风?”
“你给我出去,别在这碍事。”
太阳升到最高点的天穹,很快把上下的冷气烘得暖融融。
宝马雕车驰过闹市,停在金碧辉煌的大长公主府匾下。
前面并没有高头大马开路,门口的侍卫便认定了心里的猜测,汝南王想必是不会来的。
正要打开府门,就见马车的垂帘被一只手拂开,梁越迈过长腿跨下来,却未着急走,顿在原地缓缓回身,悬了胳膊在半空中。
即刻,里面再次探出一截白玉般透亮的手腕搭在他的手臂上。
小侯爷踩到地面,赶紧撒开了手,像是他身上有什么脏东西。
梁越没什么情绪,只随着他后面慢慢踱步。
传信的已经告知到了大长公主面前:
“殿下,汝南王也来了。”
赵妧禁不住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