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淮心头一震，每一页都停留了很久，看到那些字迹慢慢有了笔锋，逐渐演化成现在的风骨。
贺之川曾握住他的手写出的字体，就是一模一样的形状。
他再往下翻，里面不慎掉出一沓塑封的照片。
定睛看去，上面正是高中二、三年级的他，每个角度都有聚焦。
吃饭的温淮、上课的温淮、国旗下讲话的温淮……
有些照片，他本人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
把照片搁在一边，他继续看日记，后面每张相片都粘在上面一份，旁边还有文字：
【老婆好优秀，宝宝，我的宝贝。】
【那些狗男人不适合你，老婆，别跟他们来往。】
【我要死了，老婆好乖，老婆看看我好不好。】
【乖宝生病了吗？我的错，我不该离开宝贝的。】
【马上就可以见到老婆了！！！老婆等我，什么学校我也不想去，我只想找宝宝。】
温淮呼吸越来越乱，没有留意到自己掉了眼泪。
他怕弄脏本子，匆忙把照片夹进去，将线缠好。
这个屋子没有办法待下去了。
他觉得有些窒息，敲开门逃之夭夭。
温淮重回客厅，坐在沙发旁边的电话座机旁边，握起听筒。
他按下一串电话号码，拨不出去，便又加上区号。
无人接听。
空荡的城堡，寂静的夜。
温淮伸长胳膊，搂住自己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无边无际的不安和孤独快要把他给吞没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活在雾里的感觉让温淮十分缺乏安全感，漫长又单调的生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贺之川什么时候来？”
这是他每天都会问的话。
“抱歉，夫人，我不知道。”
这是每一个侍者回答他的话。
第七天，他被允许出屋，由一个菲佣领着来到户外。
温淮知道只有贺之川能下达这种命令。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抱歉……”
“够了，我明白了，你们不知道。”
温淮无可奈何，转头看出去，碧蓝的天空辽阔无垠，晴朗万里，没有一丝云朵。
金黄色的沙滩和椰子树，构成一幅动画片里才有的美景，好像不大真实。
温淮这一刻被吸引住，向前走了几步。
小岛上气温和湿度都刚刚好，是他能适应的，向往的，世外桃源一样。
可他现在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靠近那个小码头，看到脚下清澈的海水，还有很多零散的贝壳。
温淮专心致志地埋头捡贝壳，又用手指在海滩上写了个“川”字。
海水漫上来，把它冲走了。
他沿沙滩一直走，不远处有人跟着，像是怕他出事。
岛屿太大，根本逛不完，他最后在一个巨大的亚克力牌子面前驻足。
上面似乎刻着岛的名字：
Huai.
温淮在嘴里念叨着，似是不解。
“淮川。”
后面有个声音响起：
“温淮与贺之川。”
beta身体僵住，缓缓回头看过去。
贺之川抹掉他脸上的泪，苍白的嘴角勾起。
温淮看到对方脖子上缠着的绷带，脑子嗡鸣一阵：
“怎么了？你怎么了？！”
“小手术而已，怕你担心。”
男人说的云淡风轻，可瘦削的颧骨已经相当能说明问题。
“什么手术？你怎么能不告诉我？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眼泪抑制不住地滴落成串，温淮握住他的手，唇瓣颤抖。
贺之川怕风吹得他脸疼，不停地伸手接住那一颗颗的小金豆子，声音平淡：
“摘了个腺体而已。”
温淮呆住了。
“什、什么？”
他甚至都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半晌才开口。
“你不是说alpha和beta不能在一起？没关系，我现在也是beta了。”
“温淮先生，可以嫁给我了吗？”
他单膝跪地，打开手中的丝绒小盒子，一枚亮晶晶的戒指露出来。
温淮还记得。
那枚戒指是他当初拍照给自己看过的。
“我说谎了，这不是专柜随便买的对戒，而是我很多年前就亲手设计、制作出来的。”
“独一无二的，属于你的。”
“宝宝，如果你不要，它就没有主人了。”
温淮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在这里的一个礼拜，他思考的能力好像都退化了。
身后那些菲佣和侍者突然鼓起掌来，还伴着欢快的口哨声，他的肢体先一步统治了大脑，将左手送了出去。
无比契合的尺寸，就是为温淮这个人而诞生的。
贺之川彻底松了口气。
“还有另一只呢？”
温淮问他。
alpha却掏出了一条长长的链子，吊坠便是那枚戒指。
“给我戴上，老婆。”
温淮小心翼翼地踮起脚，把项链绕过他裹着绷带的脖子，扣好之后，却还余下很长的一截。
他不知道作何处置，贺之川则握着他的手顺下来，将链尾的锁扣别在温淮左手无名指戒指的凸起处。
“这样我们就永远不分开了。”
“宝宝，你牵着我，就像牵着一条小狗。”
“想做老婆一辈子的狗。”
温淮还没对他的疯言疯语脱敏，当即瞪大双眼反驳道：
“别胡说八道。”
他尝试着解下锁扣，害怕自己一用力就伤到贺之川的脖子。
然而男人又把他往怀里拉了一把：
“你还会离开我吗？”
温淮看着他的眼睛，不再执着于那个锁扣，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我永远都没办法离开你了。”
他不清楚挖掉腺体都多痛苦，只知道连贺之川都能虚弱成这样。
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他的心不是铁做的。
“疼吗？”
温淮的手往下滑，经过他的下颌骨，到脖颈。
“还好，想到老婆在家里等我，就好受多了，要快快恢复来找你。”
贺之川迫不及待地搂住他，贴上去。
夕阳西下，黄昏洒在沙滩，他们在椰子树下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苦涩与甜蜜交织，两个人动作都很轻，任凭阳光把影子拉长。
四周暗下来，旁边写着小岛名字的牌匾亮起一圈霓虹彩灯。
海风咸咸的气息并没有弥漫，而是一股浓郁的乌木香在两人之间萦绕。
原来这不是贺之川信息素的味道。
而是温淮爱贺之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