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的灵堂里,一身黑衣,手臂绑着白布的裴靳跪坐在香案台下,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旁边同样装束的裴珠双眼通红,低低抽泣,朝来上香的客人鞠躬行礼。
对面跪坐的裴业和周临神情严肃,朝客人点头致谢。
一辆黑色汽车停在大门外,走下来一个年轻漂亮的黑衣女子。
“请问你是?”
灵堂外两旁站着几十个黑色西装的男人,为首的两个上前,疑惑询问。
“我是蓝月,来祭拜夫人的。”
蓝月?男人们对视一眼,这个名字当初在白帮可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来人正是唐依。
“蓝小姐!” 凯东从里面走出来,挥手让人放行,领着唐依往里走。
“大嫂,大佬昨晚到现在一口饭一口水都没碰过,我怎么劝都不听。”
唐依脱了鞋子走进灵堂,目光直直落在香案下的男人身上,那些许卷曲的坐姿,让她心脏瞬间像被敲了一铁锤。
“有客到!”
“一鞠躬!”
“再鞠躬!”
“三鞠躬!”
“礼毕,上香!”
“家属谢礼!”
裴珠撑着身子站起,朝来人鞠躬,抬头却瞪大了眼睛!
“蓝月?!”
裴靳一动,猛的抬头,对上一双含着泪光的大眼。
紧绷了许久的心神一松,裴靳站起身,跪了一天的双腿麻痹僵硬,踉跄走了两步,唐依已经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撑住他疲累的身体。
满灵堂的人鸦雀无声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他们桀骜不驯,以凶狠无情,狂傲冰冷出名的大少爷,弯腰把头埋进女子的颈窝,肩膀隐隐抖动。
裴珠的指甲掐进掌心,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
山腰别墅,阿铁伯红着眼把托盘放在床头,对唐依无声说了句谢谢,退出去轻轻关上门。
唐依静静看着沉睡中还皱着眉头的男人,白皙的左手被一只麦色大掌紧紧握住。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情景。
当初她从密林中被救回,伤痕累累,男人小心翼翼,满心愧疚。
如今他再次失去母亲,悲伤难抑,唐依感同身受,满腔爱意。
回想起昨天裴靳养父意味不明带着探究的打量目光,还有裴珠嫉妒愤恨的神色,唐依不想去了解父女俩的想法,也不在乎,因为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的心了。
她爱惨了眼前这个男人。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照进来,裴靳睁开眼,思想还在梦里的恍惚间,感受到手背的压力和掌中的绵软,他侧过头。
女孩精致白皙的小脸贴在他手背上,卷翘的长睫在眼下投出暗影,粉嫩的唇微抿,呼吸平稳。
裴靳移不开眼,也不舍得惊醒眼前的睡美人,直到目光扫过压在他掌下的骨腕,浓眉一紧。
“唔……” 脸下的手掌轻微移动,唐依睁开有些红丝的大眼。
“你醒了?饿了没有?我去叫阿铁伯送饭上来。”
裴靳轻轻拉住她,指腹触摸着白皙骨腕上的青紫,黑眸里闪过懊恼,“你挣脱开呀,是不是傻,就这样让我抓了一晚上。”
唐依伸手抚平他眉间皱褶,“是一晚加一天,现在都晚上了。”
三天前,裴靳领着唐依送完客人,之后诵经守灵,扶棺送殡,直接向众人承认了她的女友身份,做完一切两人回了别墅,裴靳疲累至极,紧紧握住唐依的手,倒头沉睡过去。
“你工作不耽误吗,不是说有件案子挺紧要的?”
“没你紧要。”
裴靳顿住,垂下眼眸轻吻着她的手腕,低声呢喃,“谢谢你能来……”
缱绻的柔情弥漫,直到一声咕噜响打破旖旎的气氛。
唐依捏了一下他胡子拉碴的下巴,“我下去帮阿铁伯热饭菜,去洗脸下来。”
……
厨房早早就备好了饭菜,都是温热的,唐依摆好餐具,裴靳穿着亚麻布的素服走下来。
两人一快一慢吃着饭,互相夹菜,偌大的饭厅里,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阿铁伯悄悄退出去,走到阳台上抹着眼泪。
谭芳也走出来,递给他两张纸巾,低声劝慰,“夫人去世了,先生身边还有蓝小姐,我们该欣慰才是呀。”
阿铁伯擦着鼻涕,“先生小时候失去妈妈,现在又遭受一次,我实在是难受。”
“还好蓝小姐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先生。”
“就是啊,前几天先生不吃不喝那个模样,真的太吓人了……”
…………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裴珠满脸怒气摔了手中的杯子。
“阿爸!你以前说过的!为什么出尔反尔!”
玻璃碎溅开,裴业脸一肃看向女儿,“这里是你能随便撒泼的地方吗,越来越没管教了!”
“我当然没人管教啊,阿妈只在乎裴靳,你呢,外面一大堆女人都忙不过来,什么时候有空管教过我!”
“你!”
裴业气急,重重一拍扶手站起身,指着门口怒声道,“给我回家去好好呆着!”
“我才不走!你以前明明说过,要我嫁给裴靳的!现在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去祭拜我妈,你也不阻止,什么意思?难道你要白帮以后变成别人的?那我怎么办?”
裴业沉喝一声,“什么别人的!阿靳无论娶了谁,他就是我儿子!”
裴珠冷笑一声,“别自欺欺人了,人家有亲生父亲!”
“住口!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裴业气急败坏踢翻了椅子!
“你言而无信!” 裴珠毫不认输踹翻了茶几。
乒铃乓啷的声音传出,门口站着的周临暗暗摇头,这对父女还真是只适合一南一北住着。
“大哥,阿珠,别吵了,外面人还以为咱内讧了呢。”
周临推开门走进一片狼藉的办公室,笑眯眯开口。
裴业怒极甩袖而去,裴珠抱胸倒回沙发上,半晌张嘴大哭起来,脸上精致的妆容转眼变成黑猫妆。
周临转身看向门口,果然就见一个相貌平凡的男人疾步走进来,面无表情连人带包抱了出去。
“终于安静了……”
————
“呜呜!嗤——”
裴珠边哭边用力擤着鼻涕,把纸巾丢给旁边方明。
“你去把那个女人绑了,丢到哪里你决定,总之不能让她再出现在裴靳身边!”
方明继续递纸巾,垂下眼淡淡开口,“小姐,她现在是白帮的人。”
白帮帮规十禁之一,禁止无端伤害自己人,等同叛帮。
裴珠气急,把纸巾砸他身上,“还是什么事都顺着我!你和我爸一样,都言而无信!滚下车!”
方明依言下车,习以为常走到后面的车敲了敲,等人下来坐进去,一踩油门跟上前面疾驰而出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