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年到得相对早，远远地看了一眼河边刚打捞上来的尸体就撇开目光。
“没适应？”
来人正是程易江，他就这么问了一句，身子正好挡住林知年看向河边的视线。
她答道：“有一点点。”
她能感觉到他垂眸看她，又缓缓抬起了头，声音在斜上方响起。
“慢慢来。”
林知年点点头，舒了一口气，看看周围已经到达的人都神态自若，更加佩服他们的处变不惊。
她朝河边走去，近了才发现，视嗅觉上的冲击力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大，也能逐渐适应。
尸体胸口一处明显的刺伤，伤口处还有鱼类啮食的痕迹。
林知年转头看见桥上“环坝桥”三个字，想道，环坝河是死水河，水里很多水草藻类，尸体居然没有被缠住，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沿着河边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拖拽痕迹或者血迹。
她转头，饶辰阳在询问报案人，程易江正在听刚简单检查完尸体的韩溯从说些什么；于是她走过去，韩溯从刚好讲完。
程易江对她说：“我们去中游看看。”
林知年应了一声，二人就驱车前往中游河段，到目的地之后，程易江一边和林知年在河岸草坪上走着一边对她说：
“溯从说是死后入水，根据现在的气温等因素，初步推测尸体漂浮上来用了一天。结合水流速度，水草复杂度等，入水恰好在中游左右。”
林知年点点头：“最近没有下雨，但愿能找到一些痕迹。”
虽然这么说着，但她并没有抱太大希望。这里靠近城中居民区，来往人多，垃圾也不少，光是采集脚印，就要花上不少时间呢。
二人分头行动，林知年一边往右走，一边扫视着杂草地和河岸石头边。
快到桥洞底下，她眼尖地看见岸边的草似乎有被人拨弄的痕迹，于是她小跑过去，蹲下身细细观察。看土壤的流动方向，似乎是被拨着往河里推，光秃秃的土壤上勉强覆盖的杂草是从别处拔来，感觉做这件事的人很浮躁。
林知年拈走几根表面的杂草，抹了抹土壤，很疏松，但比周围潮湿，是下土上翻，颜色似乎也不太对劲。
她凑近一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进入鼻腔。
“程队！”林知年站起身朝远处的程易江招招手，“这里这里！”
待到程易江赶来，林知年指指土壤，他看了两眼，掏出物证袋装了些进去，然后站起身打了个电话，叫人来保护现场。
林知年转头环视四周。
如果这片土地的血迹和他们现在查的案子确实有关系的话，为什么周围没有拖拽或者打斗，或运输工具的痕迹，只是到了这片地方就突然发生了呢？
难道是熟人作案？
“先回去吧，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
程易江说道。
众人都陆陆续续回了办公室，林知年正在排查中下游路边画面暗的可怜的监控录像，饶辰阳忽然进来。
“对比最近失踪人口查到，死者叫范有云，安南医科大的大二学生，在校外租房走读，地址是人才公寓18楼302室。”他拿出手机快速滑动了几下，“相关人员档案发群里了，范有云父母在来的路上，我得接待去，人员走访就交给你们了。”
林知年迅速存档已看监控，默契跟上程易江的脚步。
此刻，她走进那个302室，环顾四周，感到不可思议。
门口摆着八卦镜，入门左边对角线处设台摆放了一只黄铜打造的麒麟，客厅北方突兀地养了一缸鱼，阳台摆着一排金钱树，墙壁上贴着大大小小的符咒，还有卧室门口的桃木剑。
如果不是她提前看了档案，林知年实在没办法把这样的房间和一名当代大学生联系起来。
开门的是范有云的室友，金招，同是安南医科大的学生，也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金招面色不是很好，看起来很疲惫，尤其是一双眼睛，看的林知年一惊，那是一种没有精神，漆黑漆黑的平静，但又是那样直勾勾，穿透似的看着你；他整个人也很瘦，枯萎的样子。
三人坐下，林知年打开录音笔，程易江便开门见山地说：
“我们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室友范有云的情况。”
金招皱眉：“他怎么了？”
“他去世了。”
金招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不清表情。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前天，前天晚上我就住我女朋友家里去了，给他发过消息，我今天上午才回来。”
“范有云人怎么样？有没有和人结仇？”
“他大二我大三，不是一个专业，平常在房子里也不怎么交流，不太了解。”
一句“不太了解”让两人意识到接下来问再多问题可能都得不到答案。
二人对视一眼。
“我们可以看看他的房间吗？”
“随意。”
林知年走进范有云房间的时候感觉舒服了很多，这里没有那些奇怪的迷信物件，干净整洁。她环视了一圈，普通的房间布局，书架上很多科幻和漫画，还摆着一些动漫人物手办，很正常的大学生卧室布局。
她又蹲下身简单看了两眼床头柜，不知是不是起身太快，忽然感觉头有些晕。
她走出去，金招依旧坐在沙发上低头一言不发。
“抱歉，”她轻声说道，“我可以借用一下厕所吗？”
看见金招点点头，林知年便走进去洗了个手，再拍拍脸。水的凉意沿着皮肤一丝一缕渗透，瞬间又感到神清气爽。
下意识抬头整理头发，她愣住了。
没有镜子。
她俯身看着墙壁的痕迹，至少这里曾经是安过镜子的。想到金招的迷信，镜子的消失似乎勉强能说通，不过她还是选择保留一份疑惑。
再逗留了一会儿，公式化说了几句，二人便离开了这里。
“我又看了一下档案，金招好像和梁禹妈妈的婚介所旁边那个风水店的老板是一个村的，等会再去那里看看吧。”林知年想了两秒，“但金招女朋友那里要看一下不在场证明，还要去学校走访，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分头行动？”
程易江微微皱着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点头，接受她这个提议。
“好，注意安全。”
林知年朝他挥挥手，二人在路口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