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历六年八月初九,云隐山作坊。
这几天陆续有来自附近几个县的匠人,他们看到了县令发的告示,有暇就想来赚一笔钱,但是具体做什么他们不知道,因为上头没说。
林牧云是故意不说的,西岭县的调水工程暂时还不能动工,至少要等秋雨过后才可以。这时候破坏土木,无疑自掘坟墓。如果公布了调水工程,恐怕那些饿疯的灾民会完全不顾危险去做,因为他们不想放弃自己赖以生存的地。
这段时间还会有很多的灾民出现,这就需要太守大人那边努努力了。
新来的匠人不知要做什么,只知道林家少爷给了很高的工钱,需要他们这些人的手艺。林牧云把这些人分成了几部分,由李康李优带领,负责制作巨型水轮车的零件,图纸林牧云已经画好了,照着做出来就行。
懂得勘探地质的人只有两个,其实技术远没有达到林牧云的要求,不过都是乡野找来的,能够有点基础已经很不错了。林牧云安排二人把西岭县几座山的地形地质彻底勘探一遍,哪里松软哪里结实全都要弄清楚。
二人觉得有点难,不过在重金之下,还是答应了,林牧云相信,他们多花点头脑是可以做成的,这并不是很难,就是麻烦。
于是乎,在云隐山和西岭县这段路上,除了逃难的灾民和留守村庄的农人,就是云隐山出来的人,他们奔走两处,有着明确的目标。
同时,这些人进入西岭县是有人身危险的,因为最近西岭县那边的灾民剧增,官府派发的粮食不够,家有余粮者成了饥肠辘辘的灾民攻击的对象,目前还没有听说因抢夺食物而造成的死亡案例,不过已有十多人因此受了重伤。
去那边不要穿得太好就行了,不然真有可能被一群暴民拖到路边扒光衣服抢钱。
又是忙碌的一天,安排好这些匠人,林牧云已汗如雨下,趁着空闲,来到凉亭这边坐一会儿。
洛氏兄妹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林牧云绝不可能仅仅是心疼那千亩山田,他是真的想救那些难民,而且考虑得十分周到,他能够想到灾民知道计划后的疯狂,所以这个计划一直都是在云隐山这边暗中进行。
一个小地主,十五岁,累死累活去救那些与他不相干的人,目的何在?
这个问题会萦绕洛氏兄妹很久,他们的家在蜀州,三月殷江洪水,数以万计灾民无家可归,无粮可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那些人不想也不敢站出来,所以当时饿殍千里,哀鸿遍野。
林牧云还没休息够,山下就来了一辆马车,那是周凝的马车。林牧云捂脸表示无奈,怎么又是这妮子。
“牧云,最近你辛苦了。”周凝过来,旁边跟了一个提着餐盒的丫鬟,她示意丫鬟打开餐盒,随即,一股熟悉的菜香让林牧云来了精神,“我知道你最喜欢去飞燕楼吃饭,那里的饭菜做的确实好,最近你这么忙,没去飞燕楼,我就趁今日有暇,给你打包了几道菜过来,你尝尝。”
这还好。林牧云松了一口气,说实话。飞燕楼的厨子应该是云城最顶级的,做出来的菜品非常好吃,吃过的都说好。
林牧云饿了,来得正好,放开肚皮就大快朵颐起来,他吃得满意,周凝在一旁看得也十分欢喜。
饭后,林牧云和周凝一起去了山脚处的作坊,周凝问林牧云这么久了为何还没有开始在西岭县建造水轮车?
林牧云这时候也把周凝当成了好朋友,便把八九月动工的隐患告诉了她,周凝点点头,似懂非懂。
晚些时候周凝就得回去了,不然他爹发现她跑出去玩肯定会发脾气,林牧云亲自送她到山门,在此目送她离开。
周凝回去的路上都在窃喜,梦里都想着自己已经过了林家的门。回到北门的时候又遇到了杨辰,似乎杨辰早早就在这里等了。
“怎么这么巧啊,又遇到你,我记得你叫……张辰,对吧?”
“……额,在下杨辰。”杨辰很无语,竟然名字都记错了,这姑娘也是傻得很。
“哦,好吧。”
“请问周小姐刚才是去了云隐山吗?”
“对啊。”
“可曾见到林少爷?”
“见到了啊。本小姐将来可是林牧云的夫人,哪有见不到的道理。”
“哦?这样啊。不知林少爷的大生意何时动工啊?在下很感兴趣,想着动工时去看看,学习一下。”
“这个啊,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你不要到处乱说。”
“行!”
于是,周凝就在北门边把林牧云告诉她的事情都告诉了杨辰,杨辰听完,不由得偷笑起来。
告别周凝,杨辰大概就知道林牧云的计划了。如果八九月秋雨期间动工,大兴土木,很可能会带来危险,当然这是不确定的,所以林牧云不敢告诉那些灾民他已经有了解决方案,为的就是不轻易给数以万计的灾民无端的希望。
灾民他们没有吃的,他们渴望让他们的地回到手里,所以一旦有办法拯救那些山田,这些人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干,到时候就可能会陷入不可控的混乱局面。
就连杨辰也不得不承认林牧云脑子很好,想得很周到,可是他又嘲笑林牧云太过松懈了,竟然这么轻易就让他的敌人知道了他的计划。既然如此,那就借暴动的灾民之手,亲自毁了林牧云吧。
杨辰想明白了,手中折扇拍打着节奏,嘴上唱着林牧云写的词,往家里走,这首词就算是给林牧云的送别吧。
林牧云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有了敌人,还是日复一日的监督着云隐山这边的工作,转眼又是好几天。
文历六年八月十一,云隐山作坊。
小宁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信,是宁若雪写给林牧云的。
林牧云拿到信,算算时间,宁若雪初五回到京城,这时间来信,时间很正常。
告别宁若雪顾幽兰已经十几天了,时间过得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