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这月字剑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和尚收入囊中。”
“是啊,我可是押了不少银子在这世子殿下身上,全输了,回去,我那婆娘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嘘~都小声点,若是让世子殿下听了去,你可就不是被扒层皮那么简单了。”
尽管这桃柳坪之战已于昨日结束,这来望剑山庄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不少,可仍有不少人闲聚在客栈、茶馆,说着那场惊天动地之战。
那些亲临观战之人,吹嘘起来更是绘声绘色,唬得那些未曾见过之人一愣一愣,就差一张案几,一块醒木,一杯毛尖好茶,便要说起书来。
不过倒也不奇怪,那些寻常百姓之家,亦或者不入流的剑客,活了大半生,哪见过这等场面?
就像曾经剑仙齐道陵于塞外叶孤城大战拓跋那钦,已经过去百余年,可你若遇上说书的先生,听上一听,总能听见这段成芝麻烂谷子之事儿。
不过,相对于剑仙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人物,显然这眼前的事儿更是吸引人,月家姐弟俩相继出局不说,就连万众瞩目的贺州世子也败给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和尚。
就这段儿,说书的便是感激涕零,三炷香拜天,老天爷,我又来活儿了!
至于袁北庭一众,在昨日月家将月字剑亲手交于无忧后,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倒不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而是月兰和谢玄同想着赌坊的赌注,生怕别人将到手的钱抢了去。
“行了,都数了一夜了,还数呢?”袁北庭看着眼前时不时扒拉两下身前盒子的谢玄同,忍不住说道。
谢玄同白了他一眼,关上了盒子,没有理他。
老天爷,这可是八百金!要说靠着做法事,怕是做到死也挣不了这么多钱,此事儿可千万不能让那混账师傅知道,不然又得找理由诓了去。
“你未曾告诉无忧师父你的真实身份?”张怀钰看着二人打趣,笑着问道。
“没有,那和尚爱去哪寻去哪寻,就算他说得是真,他师傅愿意请,我还未必愿意去呢。”
袁北庭自昨日回来后,便试着向徐玄参说了此事,想着能否打听打听到这无忧的师傅是何等人物。
可徐玄参却说,他也不甚了解,只知道此人法号叫契此,身居塞外云泉寺,他曾经孤身西出战拓跋隼时曾路过此地,与那和尚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见谁都想比试一番,可无论他如何挑衅亦或劝说,这和尚就是不出手,只是笑着叫他喝茶。
徐玄参见无果,便也不再强求,喝了杯茶后便去寻那拓跋隼,此后再无交集,只是最后徐玄参所说的一句话,让袁北庭顿感心里一沉。
此人,看不透!
能得剑仙如此评价,让袁北庭不禁感到有些头大,他初入江湖不久,原本以为自己还算得上有些手段,可这一路相遇,却越发觉得自己渺小。
无论是宋乔生还是徐玄参,亦或者刚刚夺得月字剑的无忧,都是自己暂时无法匹敌的存在,更不用说塞外还有什么拓跋隼之流。
这江湖,当真是卧虎藏龙!
“走,我们去月家。”
“不等徐前辈了?”
“等他作甚,他爱去哪去哪,有事自会来寻我们。”
昨日桃柳坪之后,徐玄参便说有要事要去做,不用管他,袁北庭也是懒得过问,只当他是得了钱,找个地方喝酒去罢了。
他们来这望剑山庄本就是奔着月家而来,只是凑巧碰到这桃柳坪之战,便想着看看热闹,如今这热闹已经结束,也该去办正事了。
刚踏出房门,袁北庭便见着迎面走来一队人,为首那人一身华服,手中握着一柄古黑长剑,正是昨日落败的贺州世子,梁安。
梁安自然也见着了袁北庭,眼中是丝毫不掩饰的寒意,他原本想着夺得这月字剑之后便将这杀贺州军之人一并带回贺州军营,好祭他贺州军旗。
可不曾想,自己非但没有成功夺剑,反而受了不小的伤,这让那一想法不得不暂时搁置,待回贺州府养好伤后,再做打算。
看着一脸冷冽的梁安,袁北庭倒是懒得搭理,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倒不是怕了这小世子,只是自己还有要事未办,实在是无暇顾及这不可一世的家伙,再说,这往后去便会去贺州,又何须急这一时?
待二人别过,一名持剑女子朝着袁北庭走来,袖袍上一个硕大的月字显示着她是月家之人。
“公子,我家家主有请。”
“家主,月槿衡?”
“正是。”
“所为何事?”袁北庭没想到自己还未去这月家,这月槿衡倒率先找上了自己,只是自己与他尚未有交集,怎得就找到了我头上?
“家主未曾说明,只是说故人相叙。”
袁北庭回头看着身后的众人,这一行人谁能与月槿衡是故人?不过也罢,正好要去月家,如今有人相邀,也省得些去麻烦。
“带路吧。”
要说这月家,不愧是当世的铸剑大家,就连这府邸都是气派非凡,虽比不上那北境王府,可若是寻常王爷郡主的府门在这月府前倒还真有些不够看。
不说其他,就是这月府门前的持剑侍卫,都比寻常官邸要厉害许多,最重要的是,嘿嘿,这女侍卫可是长得俊的很呐!
只是这张怀钰在身边,袁北庭自是不敢多看,只能匆匆瞥一眼,却不想这都被那女人看了去,一声轻咳,吓得袁北庭将转未转的头立马转了回去。
怎得?没过门就想管着本世子了?
袁北庭心里这样想,却也知道,这样得话是万万也说不得,不说那小冰块儿能不能剐了自己,就是娘和二姐那儿,袁北庭就是难逃一劫。
初进月府,便见一石坪,众多女子在此练剑,想来这便是月家众多女侍卫之一,其中,一扎着高鬟的女子还不时地纠正着她人的姿势,出剑力度。
正是月家大小姐,月小年。
她自昨日苏醒之后,知道自己受伤,暂时不能练剑,可又实在闲不住,便想着帮其他弟子训上一训,也算是替这月家提升提升实力。
“家主,客人到了。”
袁北庭众人跟着那女子来到了一处凉亭前,说是凉亭,却比有些府邸的正厅都要大上许多。
亭后的楼台水榭,池中养着的斑斑大鲤,都显示着这里富贵逼人。
不过袁北庭对这些可是看都懒得看。
再怎样奢靡,能比得过本世子的北境王府?本世子的摘星湖里可养着千年大鳌呢,要不是老头子不肯,我非得将那老东西牵出来溜溜不可。
凉亭内,一人手持一玉盒,正在喂着笼中的金丝雀,堂前,一圆桌之上,坐着一白袍僧人,身旁放着一柄长剑,正在品茶。
那人听见客人已到,连忙放下手中的玉盒,上前去迎。
“月家,月槿衡,见过世子殿下。”
“月家主认得我?”
“那是自然,北境小世子的大名,我可早就听说过。”月槿衡笑着说道。
袁北庭自出了北境城,虽是低调行事,可也并没有刻意隐瞒行踪,月家这样的江湖大家能寻到他,也不奇怪。
坐在一旁的白袍僧人此时回过头来,起身施礼,笑道:“施主,又见面了。”
“无忧大师,好久不见,还得恭喜大师夺得这月字剑。”
袁北庭一进来便看见了无忧,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也在此处。
“多谢,只是施主倒真是瞒得我好苦,若我真去了北境,倒还不知道要寻施主寻到何时。”
袁北庭此时只得嘿嘿一笑,他以为这无忧昨日便离开了这望剑山庄,却没想到今日能再次碰着,着实有些尴尬。
“还望世子勿怪,我原本请无忧大师来府中一叙,是想谢他之前对小年手下留情一事,后听闻他要去寻世子,便让他留了下来,等着世子。”
“哦?月家主又怎知我一定会来?”
“世子说笑了,世子来这望剑山庄难道不是为我月家而来?”
“何以见得?”
“自是因为世子殿下身边这二位姑娘。”说罢,月槿衡便看向了一旁的张怀钰和月兰二人,眼中还带有一丝亲切。
“你们两个小娃娃可是唤作怀钰和月兰?”
二人相视,缓缓点头。
“像,太像了。”
“家主此话怎讲?”张怀钰和月兰看着这般模样的月槿衡有些不知所以。
他们来是为了她娘之事,从徐玄参口中,她也知道了娘亲便是这月家圣女,那她自然与这月家多少有些关系,只是这其中究竟何为,现在还无从知晓。
“来,我们坐下说。”
待一众坐下,张怀钰不禁地开口道:“月家主可识得我娘亲?”
月槿衡抿了口手中的上好仙茶,缓缓开口道,声音还带有着一丝沧桑:“当然,我不仅认识,还甚是相熟,说起来,你们两个小娃娃可还得唤我一声舅父。”
“舅父?”月兰低声惊呼,倒是张怀钰对这倒显得有些意料之中。
“是的,想当年......”月槿衡欲再次说道,一旁的无忧此时却站起了身。
“月家主,既然您有私事要谈,小僧就不便打扰了,想着刚刚大小姐与小僧说有武学之事想要探讨,正好小僧也去交流一番。”
“那就有劳大师了。”
说罢,无忧便出了凉亭,奔着石坪而去。
对于这等他人之事,他自是不感兴趣,佛说,知多,扰多,自己又何必去寻这烦恼?
见无忧远去的背影,月槿衡对着张怀钰,接着说道:“我与你娘是亲兄妹,与月兰那丫头的娘月雅清,则是堂兄妹。”
“当年你母亲身为月家圣女,可谓是天赋卓越,那时我体弱多病,父亲便想着将这月家交由你母亲打理。”
“可是,你母亲志在四方,万不想被困在这小小的望剑山庄,便趁着父亲不注意,与雅清偷偷溜了出去,从此二人浪迹江湖。”
“后来,你母亲遇到了北境中郎将张程尧,二人结为夫妻,雅清也遇到了自己的意中人,这才有了你们两个小娃娃。”
“那不知家主可认得此物?”说着,张怀钰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正是那日在剑匣内所发现的那块。
月槿衡拿着这玉牌端详了片刻,说道:“这是月家的圣女令,只有月家的圣女才能拥有,凭借着这圣女令,可号令月家万众。”
“可这上面......”张怀钰有些不解。
若这令牌上刻着娘的名字,倒还说得过去,可如今,这刻着的是自己的名字,自己难道是月家圣女?
“想来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你仔细看,便会发现,这玉牌有改动过的痕迹,估计是你娘将她的名字换成了你的。”
张怀钰举起手中的玉牌,仔细看了看,果真发现了重新雕刻的痕迹,顿时眼眶有些红润。
娘,真的是你吗?
“那岂不是有了这圣女令便就是月家圣女?”袁北庭见张怀钰情绪有些低落,便接着问道。
“世子殿下有所不知,这想要成为这月家圣女需得满足三个条件,剑侍,圣女剑明月生,最后才是这圣女令。”
“剑侍?”
“是的,这剑侍是我月家独有,每一代圣女都会伴有一名剑侍,剑侍天生驭气境,自身之气与明月生相通,以气养剑,雅清便是栀清妹妹的剑侍。”
袁北庭转头看向月兰,怪不得这小丫头天生驭气境,想必就是那月家的剑侍了。
只是他却并未将此事说出,毕竟这江湖险恶,即使说得再好听,也未必是真心。
“那不知这明月生又是怎种说法。”
“这明月生作为圣女佩剑,乃是我月家先祖月苍所铸,当年剑仙齐道陵曾请当时的大符师南子仲设下一道禁制,只有月家天赋最高者也就是圣女才能拔得此剑。”
“只有月家圣女才能拔出明月生,那外人......”袁北庭想起此前战巴蛇之时,徐玄参凌空借剑,可不就是这明月生?。
说到这儿,月槿衡不由得一阵苦笑,说道:“不瞒世子殿下,若是这外人,明月生则无此禁制。”
袁北庭听后,无言。
这三个老东西合着用这禁制防着自家人?
“只可惜,这明月生在栀清战死后,便消失了。”
“那不知家主对我娘之死可知道些什么?”这时,张怀钰回过神来,接过话问道。
她虽知道了眼前之人是自己的舅父,可毕竟这么多年从未打过交道,明月生在手上之事自然也是说不得的。
“当年,我父亲对于栀清妹妹嫁人之事甚是反对,甚至以断绝父女关系为要挟,可栀清妹妹还是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你爹,但也因此,与月家断了联系。”
“只有我,还与你娘有着书信往来,可是有一年,原本是寄信之日,我却未收到你娘的来信,过了几天我才知道,关外蛮夷攻破了青峡关,你爹和娘皆因此战死。”
“待我赶到青峡关时,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我想看看能否寻得你们两个小娃娃,却也是什么都没找到。”说着,月槿衡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之色。
“不过好在,今日见得你们姐妹俩相安无事,便是天佑我月家。”
这一切,都被袁北庭和张怀钰看在眼里,问娘亲之事,一是想看看能否知道些不一样的线索,二是便想试试月槿衡的态度。
人都有七情六欲,这失去至亲之人的悲痛是演不出来的,月槿衡今日如此表现,算是让袁北庭二人知道,月家还算值得信任,至少,月槿衡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