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眼望去,瞧见小姐手里端着杯子,快步径直朝公子走来。
“阿兄,你要喝一杯乳茶解解渴吗?味道还算不错,不甜不腻。”
郁枳将装着乳茶的杯子,稳稳当当举到男人面前,心下还有些忐忑。
只是手刚抬起,男人便像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抬手接了过去,随即,想都没想便递到嘴边,一饮而尽。
随即,温声道:“确然不错。”
郁枳虽然被他有些着急的动作搞得有些懵圈,但听见此言,心下还是开心的,笑着回道:
“阿兄喜欢便好,这是今安特意从南州最有名的望春楼买来的,似乎盛京也有一家望春楼,哥哥想喝便可随时差人去买。”
她语气温软绵密,细致贴心地为他规划着,可是一声“今安”,还是莫名地让他心头一涩。
沉沉盯着小女娘认真的眉眼,她唇间吐出来的字句此刻仿佛有些失声,倏尔,怀岁聿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夹杂着些酸意。
“你同他,何时如此要好了?”
郁枳话语瞬间中断,听清楚他问的什么,忍不住轻轻蹙眉,支支吾吾道:
“就最近……”
话说一半,她仿佛觉得男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阴沉,犹豫片刻,又加上一句:
“呃,也不算很好吧?”
说完便移开视线,莫名其妙觉得自己有些心虚,像是被父母抓包早恋一样。
所幸怀岁聿并未再问些什么,只是捏着杯子的指尖微微有些泛白。
休整了约莫一炷香,一行人便又整装完毕,开始赶路。他们须得在日落前经过接下来的这段小路。
只是,越发往小路里走,两侧树林灌丛便愈发茂密,连天色瞧着也阴沉下来,时不时还能从林地深处传来几声瘆人的鸟叫声。
绿卿骑在马上,都忍不住脊背有些发凉,暗中握紧了马背上的剑。
落叶纷飞,阴风袭来,整个小径,安静得极为诡异。
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从心底慢慢腾生。
“慢。”
怀岁聿拍了拍青云,立即停在了最前方,他压低身躯,朝身后抬手制止行进,随后慢慢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面色有些凝重。
众人皆停下,侍从们神经紧绷,佩剑接连着出鞘。
“你且先进马车内。”
怀岁聿朝着楚今安,压低声线道。随后又沉着眉眼,紧紧盯着前方。
楚今安自知身上一无防身之物,二又不会武功,便也警惕地即刻下马,快速又小心翼翼地朝马车上走去。
正打开车门,“嘎吱”一声,倏尔之间,数十支利箭破空而来,直逼众人面门。
马群受惊嘶鸣,侍从们赶紧聚拢,将马车围在中央,手上佩剑纷纷利落迅速地挥动起来,自形成一道防线。
郁枳早早便察觉不对,车门被推开那一刻,她余光便瞥见高空密密麻麻的箭头来,心下一惊,待今安进车,她便将颇有些慌乱的车夫扯进来,随即又麻利地盍上车门。
她心中惊魂未定,便听见外头马匹嘶鸣和刀剑相触之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着不像毛贼或山匪,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刺客。
隔着厚重的木门,她隐约能听到怀岁聿同那为首之人说了几句话,但随即便是一阵更为猛烈的打斗之声,兵戎相见,刀光剑影,时不时有利刃划破衣料、穿透血肉之声。
楚今安稳下心神,忙检查四周门窗是否关紧,头一回见到此场面,他一时心中有些懊悔为何幼时逃避练武,此般情况,竟然只能如笼中困兽一般。
郁枳赶紧扑到主座上卧躺着的外祖母身边,双手捂住她的耳朵来。
心下虽然担忧怀岁聿他们,但她也知晓自己此时若是慌乱,只能是给他们徒增累赘,现下,只有屏住呼吸等待结果,无论是死是生。
霎时之间变故降临,“欻”地一声,一把弯月大刀狠狠划破桑桑背后的木窗,随即便可见着一蒙面人的半张脸,狰狞着一只手狠狠从后面掐住了桑桑的颈。
桑桑被吓得惊呼出声,闭上眼心中哀悼将命丧于此,耳边却兀地刮过一阵疾风,随即便听见一声剧烈撞击声和闷哼声,掣肘着她脖子的手也兀地松开来。
她睁眼,便瞧见小姐正整个人伏在自己身前,手上还拿着条案,狠狠地朝头顶外的窗户击打,随即又将案几往外一掷,麻利地重新关上了残破的窗户。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脆果断。
郁枳拍拍手,还微微喘着粗气,猛地坐回榻上,面色平淡,像是刚刚狠狠揍人的不是她一般。
马车内顿时一片沉默,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郁枳,眼里充满复杂。连方才被惊醒后目睹全过程的外祖母,也错愕凌乱了。
片刻之后,楚今安实难憋住心中诧异,语气敬佩又吃惊道:
“阿郁,好身手!”
小女娘只是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像是方才只是小菜一碟罢了。实则心里已经暗自泪流满面,夭寿了,手痛得要死,天知道那案几如此之重,天知道那刺客头骨如此之硬……
这里头的插曲方才结束,外边儿似乎渐渐停止声响。他们呼吸皆一屏,不敢贸然打开车窗查探情况,只得面色焦急心中万分焦灼地,盯着那扇车门。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般长,又像是眨眼功夫,车门忽而被从外方慢慢打开,众人的心便随着车缝一点点增大而跳得愈发急促。
“小姐,已无事了!”
绿卿一脚踹开磨磨唧唧的墨白,两手一使劲儿,车门便大敞开来,一股血腥混着泥土的味道随风飘进来。众人都颇有些不适应。
绿卿脸上也又几处擦伤,郁枳不由得心中一紧,忙站起身走出车门,这才瞧见外边儿的全景来。
奇怪的是无一具尸体,甚至打斗痕迹都有些不明显,但那股子浓厚的血腥味却是难以掩盖的。看来侍从们已经刻意清理过了。
“有人受伤吗,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口吗?”
郁枳有些担忧地看向绿卿。
“就几个小喽啰,伤不着我们。”
绿卿语气嫌弃,大大咧咧地擦掉脸上不知是谁的血。忽而又想起全场唯一的伤患,于是压着声音,故作担忧地道:
“只是公子方才,分神去瞧您这边的情况,手臂不小心受了点儿伤?”
郁枳呼吸一紧,猛地抬眼,去寻怀岁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