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枳姐姐,你们还要回叶县吗?可否也带着我去玩玩,我可想吃你在信中提到的那什么……蜜桃玉露膏了,江州处处都寻不到。”
小姑娘委屈地嘟着小嘴,神色可怜,状似央求,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郁枳只觉自己心都快要软化掉。
“等日后……今年应当是不行的,等明年岁聿哥哥去叶县,小晚芦便可央着同去了。”
郁枳正想说,小晚芦随时想去姜木斋做客,她都可以带她去。突然又想到,自己及笄后便会即刻离开怀府。自然与晚芦见面的机会也少之又少了,心下不免低落几分。
“哎,这眼瞧着,咱们郁枳也要及笄了。”怀夫人突然出声,一桌人都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她。
“今日遇见太守那讨人厌的继室,竟然打起我们家郁枳的主意来。”怀夫人掀起眼皮儿来,偷瞥了眼对面的怀岁聿,见他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便又故意压着嗓子,故作神秘道。
“她?她打些什么主意?”怀老爷心下也好奇,自知那太守府上的王氏不是盏省油灯,蹙着眉问道。
“你还记得那太守原配之子?”怀夫人慢条斯理道。
“就是那浪荡子?怎的?”怀老爷眉头一皱,又瞧见自己夫人满脸鄙夷和掀起,心中一惊,看了看郁枳,忽而一巴掌拍到餐桌上,吓得满屋心头一惊。
“哼!莫非她还想着让郁枳嫁给那等竖子!?”
怀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啊,这王氏真当是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太守那臭名昭著、品行不端的大儿子,还想来祸害他怀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
“夫人,您怎么应对那恶妇的?”
怀夫人没功夫搭理自己那气得面红通涨的夫君,一双眼细致地盯着怀岁聿,瞧见他脸上不辨喜怒,唇线却不自觉地绷紧几分。
心下已经有几分了然,她忍住眼底笑意,又道:“她当她是谁?那太守都没脸说出这等话,她还上赶着挨骂。我自然是没搭理她,还恶狠狠讽刺了她一番。只是我们郁枳啊,也真快要到了择郎君的时候了。”
“老爷,您瞧着哪家的公子哥儿,配的上我们郁枳。我可是放出话去了,没咱们岁聿这般的相貌和才情,我可是万不会将咱们枳枳嫁出去的。”
怀夫人眼中笑意更甚,眼神隐晦地,从自己那一脸冰冷的儿子,和有些坐立不安的郁枳中间扫来扫去。
“哎,我身边,要么都是些一身铜臭味的商家子,要么就是些只会死读书的,还真的挑不出几个能比得上咱们儿子的郎君来。”
怀老爷还不知入了自己夫人的局,真的认真思索起来,嘴里还一家一家的筛选。
“要说,还是问问吾儿,你那同僚之中,可有才情相貌俱佳的好儿郎?”
怀老爷突然双眸一亮,大大咧咧地转身看向怀岁聿。
郁枳如坐针毡,怎么突然聊到这种事情上来。她脸色尴尬,偷偷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解一下围。
“大理寺中从无空谈那些儿女之情,我甚忙,无空打听关心这些。”
男人神情寡淡,语气冷冷。像是有些不耐烦。随后,瞧了眼怀母,又冷声补充道:
“你们若是闲得慌,不若多操心晚芦的学业。你们不询问她之意见,又非她之亲生父母,岂能事事替她做主。”
“嘿,你这逆子,我虽非郁枳亲母,却也视她为亲生女儿,早早地操心此事,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们好。”
怀夫人被他说得有些不爽,感情她这般做还是多余,给他们徒添烦恼?
怀老爷惊得脸色一变,赶紧拉着夫人坐下来,又朝着怀岁聿道:
“你为长子,已然弱冠,不思量娶妻生子之事,你母亲也未曾逼迫,哪里就算得上替你们做主?”怀老爷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苦口婆心道。又瞧了眼有些拘束的郁枳,补充说:
“再说,你为兄长,若是身边有良人,替你郁枳妹妹多考量些,也是应当的嘛。”
怀岁聿闻言,心里却是无端烦躁,想也未想,脱口而出:“我与她无甚血缘,更何提兄妹之情。”
此言一出,全堂皆静。怀夫人呼吸一滞,下意识瞥了眼郁枳,心底怒意上涌,这个逆子,竟然什么气话都敢说出口了,便兀地被一声打断。
“夫人,阿兄……所言极是。郁枳本就非怀府之子,更何敢提让二位操劳婚事。再者说,郁枳未来择郎婿,只求两情相悦,才情家世亦或容貌,皆为外物。”
女郎眼底清澈,面色平静,声声清脆,细听却微有颤抖,像是快要碎开来的玉。
“郁枳今日身体不适,请恕无法继续相陪。”
言罢,便利落地起身,朝众人浅浅一笑。
单薄纤弱的身影渐渐远去。怀岁聿平静的神色却有了细微的破裂,掩在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嘴角的弧度绷得愈紧。片刻,突然起身,朝着女娘离去的方向大步走去。
椅凳发出愕然响动,怀夫人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这下,她心中倒是肯定了,自己那好大儿是情动,而不自知。怕是要因他那缺根筋儿的脑子,走上许多弯路来。
……
“郁枳,开门。”
郁枳房门外,男人孤身站立着,昏暗游廊之上,神色不明,只是语气中染上几丝急切。房内隐约还透着几丝光影,却无人回应。
片刻后,房门微响,桑桑将门拉开道缝隙,探出头去,低声道:
“大公子,小姐喝了姜汤,已然宿下了。明日便是夫人寿宴,大公子不防也早回院中休息吧。”
怀岁聿指尖微缩,抬眼往屋内瞧,却因隔着一道屏风,看得不太真切,却也能瞧见小姑娘躺在榻上,单薄的背影。
他眉心附上一丝落寞来,心中叹了口气。片刻,收回视线,敛去眼底情绪,淡淡道:“知晓了,让她好好休息。”
他退后两步,犹豫片刻,道:“告诉她,我方才……,并非此意。”
桑桑有些呆愣地点了点头,便看着男人颇为落寞和自责的身影,一步一步,离开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