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有什么事么?”
学校门口,任婷婷排开拥挤的人群,上前向林九问道。
“任校长。”林九拱手见礼说道,“没什么。只是在镇子上随便转转。”
虽然任婷婷年纪比他小,但是不得不承认,任婷婷在镇子上的所作所为,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值得他林九尊敬。
“九叔,你就别折煞我了。”听九叔称她校长,任婷婷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村民们那么叫也就算了,九叔你直接叫我婷婷或者任小姐都可以。”
“任小姐,我想去学校参观一下,不知能否行个方便。”林九哈哈一笑,开口说道。
“九叔你想进就进吧,不用这么客套的。”任婷婷毫不在意地说道,“学校的大门,永远为九叔敞开。”
“那就多谢任小姐了。”林九拱手道谢,信步走进学校。
任婷婷对林九自然是格外放心,也没有特意吩咐人看着林九,继续在校门口守着放假的学生。
这已经不是林九第一次来到任婷婷的学校了。
和前面的几次相比,学校的格局,仍旧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走在熟悉的道路上,林九很快就来到了学校的后院。
来到两个鱼池边上,隔着护栏,饶有兴致地看着池水中的鲤鱼。
见有人来,鲤鱼们纷纷浮出水面,张开大口,在水面上吐出一个又一个的泡泡。
这些都是林九的老熟鱼了。
依稀看见,鱼群和鱼群之间,也有自己的小团体。
只不过,长时间没来,池塘的水比以往浑浊了许多。
林九向着鱼群招了招手,立刻有好几条大鲤鱼,猛地跃出水面。
然后又跌进池塘,炸出一个水波。
大大小小的鲤鱼,争先恐后冒出头。
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那条跑错池塘的红尾鲤鱼,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放回去。
林九心念一动,立刻将鱼抓出。
红尾鲤鱼落在林九手上,脸上写满了惊讶的表情。
嘴巴张开得圆圆的,尾巴不停地抽动。
林九随手将它丢回了隔壁池塘。
噗通一声,红尾鲤鱼落进池塘后,很快适应了环境,优哉游动起来。
感应到水波的震动,池子中的鱼儿,以为有人投食,纷纷向着水波震动的源头游去。
林九饶有兴趣地在池子边走了几步,池子中的一部分鱼,又急忙扭动身体,跟着林九所走的方向游去。
林九渐渐看出来,这些鱼,是在等待食物。
如此密密麻麻的鱼群,显然不是这个大小的水池,能够承载的数量。
学校里面每天都会有人不定时的投喂,来保证鱼群的存活。
时间长了,鱼群也纷纷总结出了自己的法则。
比如,当两脚兽的身影出现在岸上的时候,池塘中,就有概率降下食物。
这是大部分鱼儿,公认的真理。
只不过,在如何让两脚兽赐予更多食物的理念上,不同的鱼儿,也有不同的看法。
鱼群中产生了分歧。
有些鱼觉得,自己需要把头伸出水面,在水面张开嘴巴,两脚兽才会赐予食物,它们需要把头高高仰起。
有些鱼觉得,只有当太阳的光线,和两脚兽的身影形成特定的夹角的时候,两脚兽才会投下食物,它们需要在水里面,找到这个特殊的角度。
有些鱼觉得,只有当岸上响起神秘的声音的时候,两脚兽才会投食……它们需要锻炼敏锐的听力。
有些鱼觉得,只有在特定的岸上出现的两脚兽,才能给它们带来食物,它们需要守候在特定的水体位置……
于是,不同的鱼有不同的习性。
有的鱼变成了好朋友。
有的鱼变成了死对头。
小小的鱼塘里面,也分出了许多不同的鱼群,分别占据了不同的水体范围,坚守着自己的法则。
“九叔,九叔……”
忽然,几个工人打扮的青壮男子走了过来。
他们是镇上的居民,在任府当长工。
几人恭敬地向林九打招呼过后,立刻提着一面渔网跳下鱼池。
“做什么呢?”林九点头示意,随意问了一口,静静在岸上看着几人的操作。
“池水太浑了,我们给鱼塘换水。”其中一人回答道。
只见几人将渔网拦在一处池水边缘,潜入水中刨了几下,拉开池塘的阀门。
让池子和边上的低矮暗沟连通起来。
刹那间,池水哗啦啦往外流。
察觉水体越来越少,池子中的鱼儿,立刻慌乱跳起。
渐渐地,池水流干。
池塘里的鲤鱼,一个个泛着白肚皮,躺在泥泞的淤泥上。
缺水缺氧,鱼群口吐着泡泡,相互依偎在一起,艰难求生。
这一刻,所有的鱼,都成了同生共死的难兄难弟。
先前感悟的各种鱼生,刻骨铭心的恩怨情仇,在工人面前,全都不值一哂。
很快,工人堵上了阀门,从高处的一个水渠上,挖通一道小沟。
源源不断地新鲜水体,沿着小沟不停注入池塘。
等池水涨得差不多,工人们立刻堵上水渠,填平小沟。
打扫干净施工现场,便收拾工具,去找任婷婷结账去了。
换过新的水体后,池塘中的鱼群,仿佛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全都带着谨慎的姿态,小心翼翼在池子中游动。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一段时间,等这些鱼熟悉新的水体之后,又会按照各自的习性,分成不同的小团体。
结交不同的朋友,惹上不同的仇敌。
继续重复过去的故事。
就像他重新回到过去,重新在镇子上遇见戏班,遇见大师兄……
林九抬头望天。
天上除了太阳,林九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林九知道,在天的外面,有一群他看不见的存在,站在岸边,可以随意俯览池塘。
只要那些存在愿意,便可以随意操控,池塘里面的任何一个人的命运。
林九至今还不知道,让他看见他和大师兄反目成仇,然后又给他机会,重新来过的存在。
究竟是祖师爷三茅真君,还是那位不存在记载的系统上仙。
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过是条被选中的鱼。
就像他刚才抓出那条红尾鲤鱼一样。
或许是有心,或许是无心。
不管是哪种情况在,这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都并不好受。
原来,自己身边的一切经历,一切曾经坚定的事物,一切不可挽回的,一切既定的,都是可以被随意修改和涂抹的……
活在这样的处境中,自己的人生,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不能跳脱池塘,终究只是鱼肉。
忽然间,一股强烈的信念,从林九心中涌现。
“我要成仙!”
林九如是想着。
他要像祖师爷那样,超脱于天地之外,跳出世界的池塘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