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从感冒到持续发烧,转到儿童医院才发现感冒已经引起了肺炎,当即送入了无菌病房做监控。
庚辰青低头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不是说了,不要进道观以外的地方吗?”
“而且她才满月。”
她的语调里颇有不满,白潇自知理亏,把碗里的菜吃了,“滇城这地方,信佛的人才是大多数,老人家要带,她也不好说什么,而且人家还嫌我姐没照顾好小孩。”
她抬起头紧盯着庚辰青的眼睛,“可是她去佛寺为什么不行呢?不都是……”
庚辰青筷子一顿,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把话说明白,她低头扒了口饭,又夹了口菜,想了想,把东西咽下,“起初我和你一样,也困惑。”
“可事实就是,我曾处理过的魔里,出现了部分佛教神像的影子。”
“当然了,只有一部分,更趋近密宗的那部分。”
白潇也跟着一愣,但一细想,也不无可能。
“可……”
她还想问些什么,可也不知该如何问询了。
“无需过分纠结,信仰不信仰的也不重要,我只是阐述事实罢了。”
“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若是安分守己那倒没什么,可现下不同。”
“也确实该承认,汉传佛教在这数千年里早成了华夏思想的一部分。”
“当然,我指的是传入后又吸取了华夏本源文化的那部分。”
“但归根结底,道才是我们这片土地滋养出来的,由本源神性所催生出来的。”
“而外教入华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思想入侵,故而为了更好地站住脚,催生出了汉传佛教,但即入得,便有一定道理。”
“这一部分,问题不大,因为算是融合了。”
“可现下他们内外混杂,尤其一些商业化的寺庙,开寺立像时本心便有问题,引来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那些金身佛像的皮相下早就是污浊不堪的妖魔了。”
“我承认也有打着道门旗号招摇撞骗的,可雷部的手法你是知道的,我对这种东西的容忍度你也是知道的,即便时候未到,下了地府也不会放过他们。”
说到这,庚辰青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看向白潇,“所有修行人都渴望鹤引归真,脱得凡胎,而精怪却都渴望修得人身,你可知为什么?”
白潇大概听愣了,信息量太大,一时有些接不住。
半晌,她反应过来,“为什么?”
“对于部分人来说当人是一场考试,凡间是一座考场。”
“能当上人,本身就是得了一定道行的,正如你见过有些人元神是龙,亦或是和你一样的天狐,也有如小宝一样的小虎,当然这部分人玄学天赋异禀,正如你我,夏家,火衍宗以及张洋。”
“还有一部分修为更低,入世十分懵懂,那一部分大概是刚达到入人世资格的小精怪。”
“当然还有一部分是一直留存于此间的,也有早早便占了胎身的邪魔,而这类人是看不见元神的。”
“那我们都是来考试的?”
“你我不是,但其他人我不确定,或许有的人除了上面指派的任务外,也是一场测试历练。”
“成精得灵者,若是想快速成仙,入一次人世是最快的,在这个过程中面对各种情感,牵绊,磨难,反复领悟,成长,最终悟道。”
“这个过程比起他们兢兢业业日复一日的采精集气要痛苦得多,故而修为也涨得飞快。”
“同样的,部分想要晋升的小仙,也是如此,下凡来走一遭,体验未曾体验过的,在这个过程中借机悟道得道。”
“但也有风险就是了,若是遭了魔,被彻底吞噬自我,那便没有回头路了。”
白潇听得头疼,“那我们呢?”
“你神魂尽碎,正如我前面所言,入凡间修行是最快的,即便你本身就是神。”
“你的残魂也一直在上面存着,若入人世一世可归一缕。”
“当然这只是一种选择。”
“而你入尘世,一是为了尽快补全神魂,二是以身入局。”
以身入局……
这四个字一直在她脑子里回荡,她脑袋一阵晕眩,白潇强忍着不适,把话题转开,又继续追问,“那这和佛教有什么关系。”
“他们强调今生积德来世得报,这为的是来世。”
“了却三千烦恼丝,这是一种机械化的避世。”
“而我们更注重今生。”
“就好像一个标准,你考到了九十分便可过线,不再继续考这场试,那么你是要在这次考试里好好表现,还是要下次考试继续考?”
“这便是区别。”
“面上脱离凡尘并不能真正的脱离,若真想脱离此间,最好的方式是领悟这世间交予你的每一件事,而不是躲避。”
“换句话说,入凡间,但不沉沦。”
“正如王阳明被贬后龙场悟道,得出知行合一,这便是一个境界,他已然得到脱离凡尘的真髓,换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代表元神入相,三魂归一。”
“总之,对于跳脱轮回这件事,若是过于机械,反而会让自己受困。”
白潇还是一脸懵懂,庚辰青把放凉了的菜放进微波炉加热,又坐回餐桌。
“如果你还不明白,那么我再说一点,魔只有在凡间才得以真正强大,因为在这期间产生的各种欲念是他们最好的养料。”
“某些看似无辜的修行方式,反而无意中助长了他们的催生,故而又有了佛教末法时代的言论,那是属于他们的末法时代,而非我们的。”
白潇把庚辰青的话听了个七八分,信息量太大,再加上隐约作痛的太阳穴,让她万分难受。
见她一直不说话,庚辰青感觉不对劲,细看下,她的额头冒了微汗,表情也不太自然,似乎不太舒服。
“怎么了?”
她赶忙上前扶住她,又仔细探查了一番,确认周遭没有什么病气魔气,这才放下心来。
“你说太多,听得不太舒服。”
“好,不说了。”
“所以小宝怎么办?”
庚辰青扶着她的地方酥酥麻麻的,一股一股的气劲一直往她身上涌,让她的头疼舒缓了许多,她也终于把话题带回到小宝身上。
“我晚点上一炷香,刚刚我已经把她带回家里的池子泡了一下,晚些时候我再用祝由术处理病灶。”
“好。”
白潇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你一定要处理好。”
“好。”
听见庚辰青的应承声她又颓然地把手松开,重重叹了口气,“我今天就在玻璃窗外面看了她一眼,无菌病房里不让探视。”
“小小的一个身子,就躺在里面,周围都是冰冷的仪器。”
说着她似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庚辰青抓起她的手安慰,“她是你最亲的小外甥女,且不说你我的关系,就凭我和她的缘分,我也会尽力的。”
等着白潇回应的空档,她似乎想到什么,“等等,你刚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说,她是满月的那天去烧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