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的沉默。
“不好意思,走错门了。”
钟离歉意地笑着说,拉着冯文卿转身就要走。
“你们俩都还活着!”
屋里的丁四五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抬起厚眼皮大笑着说。
钟离和冯文卿站在房间门口,故作一脸惊诧状,看着已经起身的丁四五。
“等等等等!是你们俩见到鬼呐,还是我丁四五撞到鬼呐,怎么见面就走啊?”
丁四五瞪着狐疑的眼睛,看着冯文卿和钟离嘿嘿笑着说。
“怎么是丁捕头在这里?”钟离似乎也反应过来,咯咯地笑着说:“看来是我们俩见鬼了,撞上的还是个没眼的酒鬼。”
丁四五似乎没听见钟离故意损他的话,依旧含笑招手说:“进来说话,都进来啊!”
“卢堂主也在?”钟离目光遇上坐在桌边,卢鹤翎满是疑惑的眼神,忙笑着打招呼。
卢鹤翎坐在凳子上没动,看着突然出现的冯文卿和钟离,冷淡地抱了抱拳,算是给他俩打了招呼。
冯文卿忙过去抱拳躬身,恭敬地说:“属下参见卢堂主!”
卢鹤翎脸上立时有了笑意,伸手把冯文卿拉到身边,亲切地说:“坐下说话。”
钟离在冯文卿边上坐下,看着丁四五笑着问:“今天丁捕头请卢堂主喝酒,我们不是走错门还错过了这顿酒。”
丁四五满脸是笑的说:“相请不如偶遇,正想着一个人喝酒无趣就遇上了卢堂主,正想着和卢堂主两个人喝酒不热闹,你们俩就撞进来了,你们说巧不巧呐。”
“你应该是和总教习早回来才对,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钟离笑着问。
丁四五摇着头摆着手说:“我跟总教习是早就回来了,可刚回到明察司没半天,又被总教习差派出去公干,今天也才刚回来。”
钟离玩皮的笑着说:“丁捕头辛苦!”
“丁某哪里是辛苦,丁某只是命苦。”丁四五叹气说:“我刚走到河北道就接到消息,说总捕头已经回到帝都,就又急着往回赶,累得跟狗一样。”
“总教习现在哪里?”冯文卿问卢鹤翎。
卢鹤翎平淡地说:“早上在明察司露下脸,说午后找大家一起说事,人就又去了总捕房。”
丁四五抓起酒坛,开心地说:“不说这些,我们难得聚在一起,喝酒!”
午后,天变得有点阴沉。
明察司,大厅里。
因为冯文卿和钟离突然都活着回来,气氛显得异常的热闹。
大家似乎都忘却了连日的劳累,喀什尔还没找到这档子事。
竹青沉着脸坐在公事桌后面,见大厅里一片嘈杂,皱了皱眉头。
众人正在欢笑中,忽然听到一阵敲桌子的声音,立马全都安静下来,各归各的位置站好。
竹青冷着脸起身说:“诸位,事情还没有眉目,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卢堂主、公仪堂主,你们还要抓紧去查找喀什尔的下落,要尽快查出一点眉目来,我也好给上面一个交代。”
“属下定当全力查找。”卢鹤翎和公仪静齐齐抱拳,一起大声说。
竹青用目光一扫冯文卿和钟离说:“冯文卿和钟离,你们两个刚回来,好好歇息几天,暂时不要参加查找行动。”
“谢总教习关照,我们不累可以参加行动。”
钟离抢在冯文卿前面,笑着抱拳说。
竹青略一沉吟,含笑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钟离又抱拳说:“谢总教习成全。”
竹青老成地挥挥手,看着陆续离开的众人,笑着叫住也要离开的丁四五。
丁四五疑惑看着他问:“总教习有事?”
竹青起身走到他近前,对着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丁四五笑着抱拳,得意地说:“属下这就去。”
竹青又笑着说:“你就在那里等着,哪里也不要去。”
丁四五心里虽一时猜不出竹青话中的意思,还是耷拉着厚重眼皮,开心地笑着点点头。
周主簿平静地看着丁四五离开,拱手对竹青说:“总教习,如果没什么差遣,下官告退。”
竹青笑着说:“我还有点私事要急着办,司里就请先生多费心。”
“下官分内的事,总教习无需如此。”周主簿忙再次拱手说。
竹青对周主簿客气的笑笑,转身走出大厅。
天上刚隐约传出一阵雷声,瞬息就下起了雨。
雨打在荷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银光流淌的水珠,开始在青绿的叶子上聚集,像一粒粒圆润的珍珠在滚动。
忠王背负着手站在水榭里,望着蒙蒙细雨的天空说:“他的行踪要跟紧了,或许能找出喀什尔的踪迹。”
“已经安排人手跟着他。”张仁臣沉吟着又说:“估计不会有什么结果。”
忠王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轻轻地“哦”一声。
张仁臣低声说:“他说他是去河北道接甘一紫刚回来,对事情也是一问三不知。”
“他为什么要去接甘一紫,你没想过?”
“小人也疑惑这事,还没想出什么头绪来。”
“现在甘一紫回来了,他也现身了,这之间你就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张仁臣猛然醒悟过来,却低声说:“小人愚钝。”
忠王望着荷叶上滚动的水珠,轻哼了声。
张仁臣浑身一颤,赶紧又说:“小人跟丁四五分手后,看见卢鹤翎也去了无醉不归,他具体去做什么不知道。”
忠王转身看着张仁臣说:“他会不会也得到明天朝会上,有人要弹劾竹青和甘一紫的消息。在明察司里暗中笼络人心,为他后面的事做些铺垫。”
“王爷圣明,小人没想到这层。”
忠王知道张仁臣没说真话,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他这个人精怎么会想不到。
跟聪明的人说话,就是叫人开心。
聪明的人总能在不经意间,说出些让人舒心又开心的话。
忠王沉想半会,又问:“甘一紫在干什么?”
张仁臣随口说:“一直在总捕房,上午竹青去了他那里一趟,好半天才出来,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
忠王没说话,只是在平静的看着他。
“甘一紫会不会已经知道,有人要弹劾他俩的事?”张仁臣小心谨慎地低声说。
忠王难得笑着说:“甘一紫在没回来之前,应该就知道有人要弹劾他。”
“他消息会这么快?”张仁臣故意用少有的犹疑口吻说。
“他做总捕头十好几年,在朝中这点人脉关系应该还是有的。”
张仁臣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刑部的靳铁浩给他透露的消息。”
“除了他估计还会有人给甘一紫传递消息。”
“那竹青也一定知道有人要弹劾他。”
忠王摇头说:“这样的消息,甘一紫不会告诉竹青。”
张仁臣一下子沉默了,用少有的疑虑眼神在看着忠王冷静的脸。
忠王没理会张仁臣的眼神,接着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总捕房到今天早上就回来一个赵子昂,其他的好手都还没回来。”
张仁臣陡然一惊,暗想忠王的消息一点都不比他的慢。
他也是刚接到赵子昂回来的信息,还没来得汇报,忠王就都已经知道了。
看来忠王在除了他以外,还有消息别的来源,而且这个人的这消息来源,现在看应该比他还要快。
这个人会是谁呢?
张仁臣猛然想起在忠王书房门外,见过的那个中年男人的背影。
他在心里暗自打定主意,定要查出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份,以便他做出后面的相应对策。
不能让这个人总坏他的事,让他在忠王面前失去宠信。
忠王似乎没觉察出,张仁臣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说:“不管他们现在查找喀什尔是真还是假,这个时候甘一紫都不会,用一个没成事实的消息,去扰乱竹青的心神。竹青现在明察司总教习,说到底还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孩。”
张仁臣忙媚笑着点头称是。
“甘一紫如果把这种消息透露给竹青,就竹青孩子心性,表现得不会还像现在这样从容淡定。”
张仁臣忙附和说:“王爷圣明!事情肯定是如王爷所料。”
“卢鹤翎看见你跟丁四五接触过?”
张仁臣摇头说:“小人跟卢鹤翎没照过面,估计他是看见小人进出过无醉不归,以卢鹤翎的心智,小人猜想他应该能想到这层。”
忠王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是开心。
张仁臣轻声说:“小人刚接到消息,冯文卿还有那个钟离,今天在明察司现身了。”
忠王的语气中藏着少许惊喜说:“他们都还活着!”
张仁臣点头说:“确实还都活着。”
忠王听说冯文卿还活着,心情忽然开朗明亮起来,转身望着天空霏霏细雨,脸上露出幽幽的开心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