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的不行,热的更是不行。
卢鹤翎的心情比这天气还好,还热。
他怎么也没想到忠王会请他去赴宴,而且还下了正式的帖子,他真的是有点受宠若惊。
卢鹤翎在明察司大厅里如坐针毡,终于熬到日头稍稍偏西,赶紧收拾好自己,快步来到院子最后面的马厩。
他站在自己豪华马车边上,沉吟半会,似乎是在举棋不定。
过了好一会。
卢鹤翎终于摇摇头,四下一看,见平日自己骑的马没在,忙招手让赶车人过去,赶紧卸下拉车马身上的车辕。
他不是不想坐宽敞舒适的马车,而是不敢这么张扬去忠王府。
卢鹤翎刚接过赶车人手上的马缰绳,就见周主簿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地奔来。
周主簿急急地说:“卢堂主留步,卢堂主留步……”
卢鹤翎从没见过周主簿如此惊慌过,用惊疑的眼神望着他问:“先生,怎么会如此慌张,出了什么事?”
周主簿用缂丝长衣袖口抹把脸上汗水,气喘着说:“户部尚书周大人,在西门大街草市口被人杀了。”
卢鹤翎脑袋顿时就嗡了一下,他此时急着要去忠王府,哪有时间和心情管这些事。但他现在坐镇明察司,出了人命案又不好不去,况且被杀的还是户部尚书。
他勉强稳住心神,望着周主簿说:“先生莫慌,慢慢说。”
周主簿平服下心气说:“总捕房的人过来支会,只说户部尚书周毓秀被人杀死在草市口,让我们明察司的人快过去。”
凶杀案是总捕房的事,本不归明察司管,但现在总捕头甘一紫,带着总捕房的好手都去了辽东,这件事看来他真的是不能不管。
卢鹤翎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周尚书真会挑时辰死。
他沉吟半会问:“被杀的真是户部周尚书?”
周主簿点头说:“总捕房的人是这样说的,李通已经带人过去。”
“这才消停没几日,怎么又出这种触霉头的事。”卢鹤翎嘴里嘟囔着,把缰绳扔给边上的赶车人,
他见对周主簿没说话,又大声说: “那就过去看看吧。”
夕阳似火,看着就让人心里烦躁。
琴声如水,在幽静的书房中回旋,透着丝丝凉意。
正所谓心静自然凉
忠王一身玄色丝质长衣,倚靠在锦榻上。
侍妾李含笑不愧号称“冷面玉簪”,从她进王府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年时光,老天对她似乎十分垂爱,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依旧还是如同八年前一样,云鬓如墨,齿白唇红,惹人怜爱。
李含笑一袭白色裙裾,酥胸半露,跽坐在琴几前,纤指在仲尼款古琴琴弦上轻灵地撩拨着,舒缓的琴音在她指间流淌。
张仁臣急匆匆穿过回廊,奔到忠王书房近前,听到有袅袅琴音传出,陡地刹住脚步。
他听出琴音是忠王宠妾李含笑所弹,弹奏的是忠王十分钟爱的《流水》曲,看来忠王今天心境不错。
张仁臣有点忐忑的心,此时也稍稍平复了点。
他进忠王书房虽不需通报,但忠王在听李含笑弹《流水》曲时,他还是不敢冒然闯进去。
忠王慢慢睁开微闭的双目,坐直身子,手在锦榻上敲了敲。
李含笑手指脱离琴弦,余音兀自在房中缭绕。
忠王:“就到就里吧。”
李含笑嫣然一笑,起身施礼后款款退出,在门口遇上张仁臣,她又是浅淡一笑,侧身飘然离去。
张仁臣目送她离开,转身快步走到忠王近前,躬身施礼,轻声说:“王爷,岭南的事出了麻烦。”
忠王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岭南的事会出问题,早在他意料之中。
张仁臣见忠王不动声色在望着他,心里是一片茫然,甚至有点不知所措,才平复下来的心,开始又惴惴不安起来。
他刚才想好的一套说词,也就只能鲠在心里。
忠王平静地说:“事情已经这样不提也吧。”
张仁臣立在那里讪讪一笑。
忠王伸手拿起榻上白玉球,不住在掌心把玩,半晌,轻声问:“还有什么消息?”
张仁臣不自觉地舐了下嘴唇,低声说:“去岭南的明察司人,再有几日就能回来。”
忠王眼睛盯着手上圆润的玉球,不置可否地笑笑。
“他们回来的比预计要快。”张仁臣像是自言自语,又轻声说。
“甘一紫差人叫他们尽快回来,竹青敢怠慢。”
忠王转着手上白玉球,也像在自言自语。
张仁臣:“小人并没有接到沿途驿站邸报。”
忠王放下玉球,用丝巾擦着手说:“这次甘一紫传递消息,没走驿站。”
张仁臣心里陡地一悚,冷汗顺着后脊背开始往下淌。
他是忠王府负责江湖消息的人,如此重要的信息他竟然不知道。
按小的说,他是消息不灵通。要从大的上说,那可就是玩忽职守。
忠王瞄眼一副战战兢兢的张仁臣,又拿起白玉球开始把玩。
张仁臣苍白着脸扑通跪倒,颤声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忠王:“甘一紫身为天下总捕头藏着点手段也是正常,尤其现在的明察司更是人才济济,做事还是要仔细点。”
张仁臣听到忠王如此说,知道忠王不会因为这件事再追责他,暗想这次又能全身而退。
他心里不由得一宽,嘴里却连声说:“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听说竹青在岭南做了正义门的掌门,这个消息可靠吗?”忠王望着脚下跪着的张仁臣,平淡地问。
张仁臣:“回王爷,几方面的消息都已经证实确有其事。”
忠王眼中飘过一丝笑意,轻声说:“起来说话。”
“谢王爷恩典!”张仁臣慢慢站起身,垂手躬身站在那里。
忠王:“王掌柜的人回来没有?”
张仁臣:“还没有。”
忠王:“你去找找他,看他怎么说。”
张仁臣:“小人这就去办。”
忠王:“你再去知会伍道策,说本王要见他。”
张仁臣:“小人马上就去知会他。”
忠王:“今天有什么新消息?”
张仁臣猛然又扑通跪下,叩头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你不要总说这种触霉头的话,弄得本王心里怪怪的。”
忠王看着地上诚惶诚恐的张仁臣,平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