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
星月被云层遮住,周遭寥寂又黝黑。
“你可以回去了。”
黑暗中,传出一个带有明显岭南口音的嗓声。
小七站在黑处,冷冷望着对面暗影中,穿灰色缂丝长衣人的身影。
他听到对方这句,心情更是纠结的很。
小七手抓着左眉上疤痕说:“我还想试试?”
穿缂丝长衣人:“没有必要。”
“再给我一次机会。”小七用少有的商量口气说。
穿缂丝长衣人:“他现在身在王府大牢里,你怎么下手?”
小七:“他能永远藏在哪里?”
穿缂丝长衣人:“他这人我了解,除了心思阴狠外还十分能忍,当年受胯下之辱的淮阴侯跟他比,估计都没有他能忍。”
小七无语,心里却是万分不甘,不甘心也不想就这样空手回去。
他担心的不是他回去被王掌柜责罚,他担心的是从未失手过的左手组织名声,很可能就因为这件事要受损。
小七自诩自己的“左右双手”,是组织里第一高手,怎么可能会有完不成的任务。
穿缂丝长衣人见小七没说话,接着说:“找东西本来就不是你们强项,你又遇上一个心思阴狠的人,这事办不成也是情有可原。”
小七沉默无言,脚也没动地。
穿缂丝长衣人:“我已经修书上去,说这事跟你能力没关系。”
小七又沉默片刻,忽然抱拳说:“有劳先生费心。”
穿缂丝长衣人见小七消失在黑夜里,心里又是一惊。
他看见小七离去的身影旁,突然又多出一个黑影。
穿缂丝长衣人心里虽是一悚,但没有深想。
他已经没心思去多想,只是无奈地不住摇头叹息。
筹划多时的计策就要这样收场,他似乎更是心有不甘。
突然,穿缂丝长衣人感到眼前人影一闪,刚想有所动作,脖子又一凉。他本能地伸手去捂脖子,可手刚抬到胸前,人已经倒下。
小七站在远处黑暗里,见黑影飞奔到自己近前,轻声问:“也是买卖?”
蒙面黑影没有回答他的话,连短暂停滞都没有,继续掠向前方。
星星从云层里出来,眨着冷漠的眼睛。
迟先手纠结地躺在床上,瞪着眼望着漆黑的屋顶,辗转反侧。
他自从午后送走青乌佛,打发走所有手下后,就一直这样躺着,看着白亮的屋顶 慢慢变成现在的一片漆黑。
迟先手的心里早已想好后面的对策,眼睛也早就酸胀难忍,可就是无法入睡。
突然,外面刮过一阵风。
迟先手机警的凝神竖耳细听,并没有听到任何异常响动,心里还是敏锐地感觉到有危机降临,
他骤然一翻身,刀已然在手,人也蹿到门后,再次警觉地听着外面动静。
一阵杂乱脚步声,清晰传来。
屋里,站在门后的迟先手心里猛地一紧,手上的刀握的更紧。
“把这房子给围起来!”
响亮的大吼声,陡然在院中响起。
火把骤然闪亮,原本幽静的小院,立时人影绰绰,变得嘈杂纷乱。
“里面的人听着,奉岭南王口谕捉拿强人,不想死的都抱着头出来。”严宽舞动着手里的刀,张牙舞爪地站在小院中,高声大喊。
竹青见严宽挺直腰杆威严的一站,跟他在宗政杰面前卑微相一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仿佛是换了一个人。
吕言也没有了先前猥琐相,身子挺立地站在院中,手里也提着明晃晃的刀,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竹青暗自点头赞许,这才是王府侍卫应有的形象。
吕言手中刀一挥,四周兵丁立马张弓搭箭,对准寂静无声的上房。
屋里,迟先手从门缝往外一瞧,见院子里火光熊熊,人影浮动,心咯噔一下,彻底凉透。
武功再高的江湖高手,也怕这种不畏生死的官兵。一旦被官兵围住,最好的办法就是跑,而且是跑的越快越好。
迟先手也看到了外面有弓箭手,但他有一身横练功夫,江湖高手的普通刀剑根本伤不了他。所以,他并没把这些兵丁手上弓箭过多的放在心上,他现在想的是如何逃出这间房子。
严宽冷着威严的脸,看着前方几间房子。
房子寂静无声地伫立在火光中,许久没有人搭话,更没有人出来。
“放火烧!”
严宽显然已经失去耐心,手中刀一挥,厉声高喊。
火把翻飞,火星乱蹿,烟气蒸腾,屋上的茅草瞬间被点燃。
迟先手在屋里见院中一乱,兵丁纷纷在往屋上扔火把,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猛提丹田气,人直直纵起,手中刀凌空一搅,屋顶现出个斗大的洞。
严宽在院中,陡见火光中的屋顶,蛟蟒出洞似猛然蹿出一条人影。
他脸上残忍地一笑,手上刀一挥。
弓弦乱响,箭如雨倾。
迟先手人在半空中,火光里,把刀舞动出层层叠叠的锋芒。
如蝗箭矢,撞上激荡刀风,纷纷跌落。
公仪静抢过一名兵丁的弓箭,搭箭开弓。
弓如十五满月,箭似流星飞逝。
迟先手在半空中,身子猛然往下一坠,下落的左脚一点屋脊,人已经冲了出去。
他斜飘着身子,陡见眼前寒星一点奔来,刀一旋,人冲着放箭的公仪静直扑而下。
流星样的羽林箭被刀风折断,还在空中陨落,冷艳刀锋,已到公仪静的近前。
竹青用肩膀一抗身边的公仪静,手上锈刀陡地飘起,划出道亮丽白芒,斩向突袭而来的冷冽刀锋。
公仪静跌撞着抓住一棵树,身形尚未站稳,耳边就传来一声脆响,一声呼嚎。
血雨翻飞,空中腥红一片。
“看看还有没有他的同类。”严宽的喊声响起。
倒在地上的迟先手,听的虽然真切却有点缥缈,也是他今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迟先手瞪着恐怖又不甘心的眼睛,望着竹青手上的锈刀,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终究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