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抓住招呼他们进来的伙计,笑着问:“小二哥,怎么没见掌柜的?”
伙计难为情的笑着说:“路边荒店哪有什么掌柜的,大爷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就是。”
竹青看眼这个伙计“哦”了声,含笑说:“你就是掌柜的?”
伙计尴尬地笑笑,算是承认了他是这个店的掌柜。
竹青望着满桌酒菜说:“掌柜的,你安排这许多酒菜,我身上可没有这许多银子。”
掌柜笑着说:“大爷玩笑,小的怎敢再要大爷你的银子。”
“有人给过了?”竹青狐疑地问。
掌柜:“大爷尽管喝酒吃菜,其它的事不用管。”
“你要不说我们这就走。”竹青说着话已经站起身。
掌柜忙按住竹青,陪笑说:“果真被那个女客官说中,小的这就告诉大爷。”
竹青听说是个女子给他们准备的酒菜,心陡地一沉。
他急切地问:“那个女客官是骑驴来的,还是骑马来的?”
掌柜笑着说:“大爷跟那位女客官不熟识?”
竹青眼一瞪,大声问:“她是骑驴还骑马,快说!”
掌柜吓的一哆嗦,忙说:“是个骑驴的小姐。”
竹青脸色一缓,已经猜出可能是哪个骑驴的姑娘。
他坐下问:“她的衣着是不是很鲜亮?”
掌柜哈腰点头,嘴里连连称是。
竹青一笑说:“还有什么酒菜赶紧上来,我们吃了还要赶路。”
掌柜边给竹青倒酒边说:“菜都在桌上,大爷还需要什么,小的这就去准备。”
竹青看一眼桌上丰盛的菜肴,大度的一摆手说:“够了。”
他顺手拿过掌柜手里的酒坛,冲掌柜的挥挥手。
掌柜陪着笑脸,知趣地离开。
痴禅小和尚轻念声佛号,低声说:“是那位唐姑娘?”
竹青含笑点点头,一脸奸诈相。
“这酒菜你也敢吃?”冯文卿忽然问。
“没事。”竹青说着话一碗已经喝干。
他咂巴着嘴说:“酒还行。”
冯文卿不再说话,木然地看看他。
竹青刚想给自己倒第二碗酒,手突然一软,人趴到桌上。
冯文卿猛地站起,直刀已然出鞘,刀身上更是杀气凛然。
痴禅小和尚安静地坐着,枯瘦的大手已经抓住精钢钵盂,手背上的青筋暴突。
院中,死寂一片。
过了好一会。
一声轻咳。
竹青居然又抬起头,胸口衣襟上一片潮湿。
他用手抹着胸口,诧异地看着冯文卿和痴禅小和尚说:“几天没喝酒,酒喝急了,噎住了。”
竹青说着话又轻咳两声。
冯文卿心里一宽,直刀入鞘坐下,恨恨地瞪他一眼。
痴禅小和尚轻念声佛号,看着桌上肉食,细长脖子间的小喉结,在不停地滚动。
竹青笑着说:“怎么都不吃啊?这酒菜不会有毒。”
他见冯文卿和痴禅小和尚都没理睬自己,又笑着说:“她要下毒也不会这样。”
冯文卿狠狠睨竹青一眼,依旧没动筷子。
痴禅小和尚低诵佛号,小声说:“施主,小心无错。”
竹青:“在茶寮那个唐姑娘发暗器没戴手套,说明她的暗器上没毒。”
冯文卿疑惑地看着竹青,想问话但忍住没问。
“哪个茶寮伙计是怎么死的?”痴禅小和尚平静地问。
竹青也平静地说:“你们只看到他脸上中了暗器,他其实中的是透心针。”
冯文卿心里一动,没想到竹青也窥破了这点。
其实,冯文卿在茶寮就发觉,唐姑娘打出的暗器上没毒,不然后来哪个骑驴来的女子,用汗手去拿人厨脸上的针,怎么会不中毒。
冯文卿没想到的是,小小年纪的唐姑娘发暗器功夫了得,腕力更是强劲霸道,竟然能把无处着力的细针打入人的心脏。
他自忖,凭他现在的功力,根本做不到这点。
竹青敲着碗说:“快吃,吃完还有正事。”
马打着喷嚏,蹄子刨着地,酒店的伙计在给马匹上草料。
风吹云动,平和安详。
竹青拍拍肚子,仰头喝干碗中酒。
痴禅小和尚打着饱嗝,努力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吃食。
冯文卿扔下筷子,望竹青笑笑,又看看桌上菜碗。
所有菜碗个个见底,连点汤汁都没剩下。
“掌柜的,都收拾走。”
竹青敲着空碗大声喊,仿佛掌柜的是聋子一般。
掌柜和店伙计一路小跑过来,开始慌忙收拾桌上的碗筷。
“大爷,口味还好?”掌柜的笑着问。
竹青指指桌上个个见底的碗,开心地一笑。
掌柜也开心地笑着,指使伙计把桌上空碗空酒坛快点拿走。
“马的料都上了?”竹青漫不经心地问。
掌柜笑着点头说:“大爷放心,上的都是精料。”
桌子又被擦地一尘不染,伙计贴心的上了一壶茶水。
伙计见竹青多留下一个茶碗,并没多说什么,转身轻快的离去。
痴禅小和尚笑眼里滑过一丝疑惑,见边上的冯文卿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说话。
他伸手提起茶壶,给每人碗里倒上茶水。
凉蓬下,茶香四溢,沁人肺腑。
竹青鼻子嗅了嗅说:“好茶,比刚才的酒要好。”
痴禅小和尚端碗一闻,一笑,张嘴就要喝,突然被一只手拦住。
他一愣神,呆望着竹青,不知道竹青为什么要拦住他喝茶。
竹青笑着说:“你个出家人一点礼数都不懂,喝酒吃饭不等主家也就算了,喝茶怎么好再不等主家来,这样也太失礼数呐。”
痴禅小和尚一怔。
院中现在就他们三人,哪来的什么主家?
难道是要等酒店掌柜的来?
痴禅小和尚心念尚未转定,院门外已然响起清悦的驴蹄声。
人影浮动,桌子边上,竹青对面,已经多出一个穿红着绿的姑娘。
正是茶寮里发暗器杀人的哪个唐姑娘,不同的是现在她头上多了顶大斗笠,斗笠边沿有层黑纱。
唐姑娘此刻正隔着黑纱,笑吟吟地望着竹青。
竹青伸手给桌上空碗倒上茶,也嬉笑着看着她。
“本姑娘姓唐。”唐姑娘笑着说。
竹青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望着她在笑。
唐姑娘瞄一眼他圆脸上细眯的眼,芳心却是不自觉一颤,忙笑着说:“大家都叫我唐姑娘。”
竹青还是没有任何表示,依旧笑着看着她。
唐姑娘被他看的心慌慌,胸腔里好似忽然蹿进去一只老鼠,在上下不停的乱窜。
她强作镇定,诧异地望着竹青问:“你早知道本姑娘是谁?”
竹青奸滑的玩味一笑,点点头。
“那你还敢吃本姑娘为你准备的饭菜?”唐姑娘好奇地问。
“饭菜不错,酒不太好。”竹青又指着碗中茶说:“茶是好茶,应该是蒙顶石花,可惜……”
唐姑娘笑着说:“可惜有毒不能喝是不是?”
竹青含笑不语,痴痴地看着她的眼睛。
唐姑娘的心猛然一跳,感觉脸上滚过一阵火辣。
她生来就没有被任何陌生男人这样看过,这样看过她的男人,不是已经去重新投胎转世,就是走在去重新投胎转世的路上。
竹青如此放肆地看着唐姑娘,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