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的力度让沈晏宁绷紧了身体，身体上的疼痛让他闷哼了一声。
但他没有动，坚持站在原地。
任由女子放声痛哭。
半晌，在渐渐转为啜泣的哭声中，他轻声说道，“别害怕。”
女子抽抽搭搭地抬起头，原本的妆容被泪水晕花。
“你要把你觉得被跟踪的日子记录下来，包括具体的日期，具体的时间，具体的事件，或者是任何能够帮助我们找到规律的信息，你都要记下来。”
沈晏宁慢慢地说道，他要确保对方能够听明白。
“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的样子。”
女子有些焦急地说道。
“没关系，即使没见过他的外貌也没关系。”
沈晏宁退后一步，“只要真实的记录下来我上面说的那些，就可以，它们都会成为线索，让我们估算出跟踪者时间演变的节奏，这很重要。
“女士，你可以做到么？”
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给了对方勇气。
女士看了他半晌，然后认真地点了下头，“好，我一定做到。”
“我等下会让同事来跟进这件事。”
沈晏宁拿出电话，还没有拨出，就看见女子露出拒绝的神色。
他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我只相信你，我不相信你的同事。”
女子摇头，“我以前去派出所报案，他们根本不相信我说的。”
沈晏宁皱眉，他下意识摸向外套口袋，但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来早上是出来跑步的，根本没有带名片。
“那你的电话方便借我一下吗？”
他轻轻问道。
女子本能的做出防御的姿态摇了摇头，但马上又反应过来，开始翻找自己的皮包，掏出电话递了过去。
“方便。”她执着地看着年轻的警察，深怕对方反悔。
沈晏宁接过来，在拨打电话号码的界面输入自己的号码，并拨通过来。
铃声响起，女子瑟缩了一下。
沈晏宁挂断电话，又递了回去，“那你先按照我说的去做，然后住在能够让你感到安全的地方，和朋友或者亲人一起，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我。”
女子点了点头，“好的……好的。
“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好。”
沈晏宁又看向一边的治安官，张了张口，没有说什么。
围堵吃瓜的群众看事情没有什么发展后，都一一的离开，场面一时间变得安静起来。
女子抱住自己的双臂，看了一眼沈晏宁，点了下头，快步的离开了。
“阿囡……她真的不是脑子生病了吗?”
在沈晏宁要离开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一个疑问的声音。
“阿囡……是被逼成这样的？”
治安官的脸上浮现出懊悔、难过和自责的情绪，但又有一些不可置信。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是今天才知道有这样的情况。
“是，她没有生病，只是被逼疯了。”
沈晏宁走了出去，他没有办法苛责对方。
治安官闭了闭眼睛，用手扶住额头，跌坐在椅子上。
一旁的同事赶紧过来，“老齐，你没事吧？”
他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最后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差点儿……差点儿害了阿囡……”
…………………………
…………………………
沈晏宁回到家中，摸了摸冲过来的小橘子，快步走向洗漱室。
他慢慢褪下衣服，看了眼伤口，还好没有绷开。
他今天还得回一趟医院，办理出院手续。
沈晏宁打开淋浴器的时候，听到了外面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擦干头发和身体，换好衣服出来，他拿起电话。
点开了短信提示框。
是个未知的匿名号码，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深蓝色的运动服很适合你，虽然我不希望看到你慢跑。”
沈晏宁沉下面容，瞳孔微微瑟缩，下意识的看向左右。
一种熟悉的感觉又从心底深处浮起，他闭了闭眼睛。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承受得住痛苦的回忆。
五年前，纽约市，肯尼迪国际机场。
沈晏宁走出航站楼的时候，走向停车场指定位置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套装，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女郎倚靠在红色的福特野马旁吸着烟。
她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朝着他微微一笑，“Chris Shum?”
沈晏宁点了点头。
“你居然和老师的名字相同。”
女郎把烟熄灭，珊瑚红色的光点在她修长的指间消失。
沈晏宁有点儿尴尬，他的名字当初是随便填写的，没有想到会和这边的教授名字重合。
他刚刚才在国内参与破获了大案，被领导推荐来到纽约城市大学约翰·杰伊刑事司法学院来进修，填写申请表格的时候，在英文名那一栏停住了。
和郁琮聊起来的时候，那个小子笑起来，说你不如从系统中随机一个，随到什么是什么。
他们也算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沈晏宁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有几分迟疑，“保罗？”
“保罗·约翰·诺尔斯。”
郁琮补刀，“卡萨诺瓦杀手。”
沈晏宁保持笑容，又点下了随机键，“帕特里克——帕特里克·科尼。”
“高速公路杀人魔。”
郁琮憋着笑，缓缓说道。
“唐纳德……”
沈晏宁对着第三次随机出来的名字摇了摇头，“死亡天使……唐纳德·哈维。”
他已经学会了自嘲，赶在损友的前面提前吐槽。
他接着按下了随机键，这一次跳出来的是，“泰德。
“泰德·邦迪。”
美国历史上被讨论的最广泛的连环杀手。
郁琮看不下去了，夺过鼠标，按了一下，“不要再想那么多了，美国人的名字就那么多，想下去几乎都可以与他们联系在一起。”
屏幕上滚动的名字开始变慢，当“Chris”跳出的时候，沈晏宁将它填写到了表上。
但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考虑到与导师重名的可能性，有一种微妙的尴尬。
女郎向他伸出手，“我叫珍妮弗，Chris，啊，也就是老师，让我来接你。
“他今天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沈晏宁也伸出手，他们的手在半空中轻轻地握了一下，“Chris，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沈。
“很高兴认识你，珍妮弗。”
珍妮弗笑起来，整张脸显得神采飞扬，是一种不同于亚裔含蓄温婉的明艳动人，“上车，希望在暴雨来临前，我们可以回到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