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地下一层的法医解剖室,灯火通明。
银色的光束落下来,不锈钢材质的解剖床折射出金属冷硬的寒光。
乳白色的布单下,红色的血点格外醒目。
它的下面静静停放着一具不知名死者的遗体。
谭梁和助手推门而入,走在前面,沈晏宁和刘斐紧随其后。
他们走到床边站定,低头弯腰,在遗体面前轻轻鞠了一躬。
不论这个死者生前做过什么事情,死后我们都将用最真诚、公正的态度记录下来。
助手段明从旁边靠墙的位置推来一个小的置物车。
谭梁掀开蒙在遗体上的布单。
正是早上被倒吊在交通指示灯上的人。
他拿起小推车上的白色仪器,向沈晏宁和刘斐感慨。
“去年才上的,高精度工业级手持式彩色纹理人像三维扫描仪。”
他不断的按动前面的一个小按钮,在脖颈的切口附近移动。
淡蓝色的光不间断地闪动着,与之相连的电脑屏幕上逐渐呈现出伤口精细而准确的三维模型数据。
沈晏宁耐心地等待着。
“他刚刚好像在和我们炫耀。”刘斐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沈晏宁点了点头,“老谭看起来很喜欢。”
“那当然!”谭梁挑眉,“3万3的大宝贝呢!
好了,你们过来看。”
他调出已经生成的模型,伸出拇指和食指,将伤口切片模型放大。
沈晏宁弯下腰,认真地观察起来。
刑侦支队 第二会议室
闻炳彪坐在首位上叹了口气,左手端着茶缸子,右手下意识地摸了下脑袋。
坐在沈晏宁旁边的谭梁笑了一声,侧过头对悄声说,“你看,咱闻副局这是在犯难了。
他没准想要去拜拜关二爷了,转转风水。”
沈晏宁没说话,听到了悄悄话的刘斐倒是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说?”
谭梁坏笑了一下,“从咱沈副来了以后,这段时间内,辖区内接二连三的出现了这些大案,闻副局估计在想自己能不能消停的退休了。”
这句话声音大了些,被当事人听到了。
循着声音看过来,用手指了指谭大法医,瞪着眼睛,“就你话多,从你这里开始讲讲吧,都调查到了什么。”
谭梁立马切换状态,一秒从伶牙俐齿变得严肃认真,“死者为男性,从肌肉和骨骼的密度来看,大概在二十三四岁左右。”
他按了一下遥控器,墙上雪白的幕布上出现了模型图片,激光笔红色的光点快速地移了过去,“从颈部切口的创面来看,他应该是活着的时候被砍断头颅的,你们看创面这里的张力回缩的比较强。
而且出于谨慎,我们也给它做了淋巴结的切片分析,在电镜成像里我们看到了比较多的纤维蛋白原的聚集,还有白细胞渗出的炎症反应。
所以,我很肯定这个伤口是生前造成的。
另外,死者的四肢有被绳索捆绑过的痕迹。”
谭梁滑动鼠标滚轮,调整模型显示的位置,“看这些条状伤痕。
最后,除上述所说的情况外,再未见其他的抵抗伤。
预计死亡时间在六个小时内。”
“能判断凶器么?”闻炳彪看着模型创面问道。
“只能判断是切砍造成的伤口,但目前还不能确定是什么凶器。”谭梁摇了摇头。
“那能确定报案现场是第一现场么?”
姚法凌接了过去,“根据血迹形态判断,报案现场并非第一案发现场,只是凶手的弃尸现场。”
“有什么依据?”
“人体的动脉血管如果在他具有生命体征的时候遭到外力的破坏,打开的话,体内的压力会让血液瞬间喷出,形成喷溅式血液。
而且就算是利落的斩首,凶手在行凶的时候,凶器的落和收的时候也会造成抛甩状的血迹。
但是,我们在报案现场并没有发现这样的血迹形态,所以这不可能是第一现场。”
姚法凌想了想,“那条路是最近新修的,刚刚铺上沥青不久,所以有的地方还比较不能承受太大的重力。
交通指示灯附近就有一块儿这样的地方,留下的轮胎印,目前我们正在比对。”
闻炳彪点了点头,“死者的身份能确定么?”
刘斐正襟危坐,“由于头部的缺失,我们没有办法从容貌和牙齿记录上来找到受害者身份,但是指纹在指纹库中比对过,没有比对到相同的人。”
“有什么办法能够查到?”闻炳彪再一次伸手摸了摸头。
“死者的家境很好,”沈晏宁接过话,按了一下遥控器,切换成死者穿在身上的衣物,“他的穿戴从里到外都是名牌,普通家庭是消费不起的,尤其那双鞋子。
这双鞋子虽然不是什么大众品牌,但是是和宾利联名的一款,只卖给宾利车主,实名制。”
“但是现在不是有不少人借贷都去买这些限量款?”小刑警想了想,“他也有可能是从原主人那里买来的鞋子。”
“我查了这两年关于这个鞋子在网上交易的情况,没有这个记录。不过,他们确实也有可能私下交易,虽然可能性很小。”沈晏宁按了一下激光笔,指向露在外裤边缘的内裤腰带,“这个内衣牌子可不便宜,他可以伪装外在,但是没必要连内衣都买这么贵的。
我们可以从鞋子方面入手,去查一下,也许可以查到尸源。”
闻炳彪点了点头,“好。”
接着他又皱着眉头,看着沈晏宁,有一点儿欲言又止。
沈晏宁明白闻副局想要问什么,按动遥控器,翻出那张血色的流泪笑脸,“我请了翁历教授从行笔上检查了这次死者身上的图案和以前的那些图案,做了一个对比,他是这方面的老专家了,鉴定结果是99.9%的相似。
而且从进入视觉的状态感受来说,风格一致。
凶手不是在嘲讽,也不是在自我诉说,他就是把它放到醒目的位置,再警告某一些人,‘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所以,我人为在这些受害人之间必然是有关联的,只是这个关联性我们还没有发现。”
闻炳彪沉默了,他下意识问道,“那他为什么消失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