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冲转了转眼珠,果然看到了王百,听他的意思,似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随时可以把李霄废去修为,再擒拿到此。
‘‘你,去查查这个人。”
王冲手掌一抬,一片树藤就从他的手指上生长起来,不到片刻,它们就长成了一张立体的人脸。这个人以树叶作眉,年轮作眼,各种表情细致入微,仿佛拥有生命的活物。”
‘‘他叫李霄,是玄门外门闻道峰弟子。修为大概在玄武一重上下。”王冲盯着王百,又问:“记住了吗?”
王百拱手回应:‘‘记住了。”
见少爷挥了挥手,把树藤散去,王百沉思过后,又及时提议道:“少爷,世家门阀里没有李姓,上溯数朝,亦无显贵李姓之人。依老奴看,这李霄不过是平庸之辈,没什么显赫背景……”
‘‘你想说什么?”王冲还在为林馨的事情烦心,听他侃侃而谈,显然是另有想法。
‘‘老奴觉得,若是李霄的背后没有强者撑腰,不如派几个打手过去,把他给……”王百点到即止,说到这里就停止了话题。他抬头窥视,发现王冲正在思考着其中的利弊,于是,他躬身站立,等候着自家少爷的决定。
主仆二人各有想法,一时沉默。
正当王百琢磨着合适的人选时,王冲的声音带着三分讥讽,七分嘲笑,稳稳飘进了他的耳朵:‘‘如果李霄真的深藏不露,被高手看中,就凭你手下那几只臭鱼烂虾,只会弄巧成拙,引起他背后之人的不满。”
‘‘如果他没有家族相助,又无强者扶持,能以一己之力夺得外门大比的魁首,这样的人,难道看不破你这点小伎俩、小手段?”
‘‘这……”王百的思维没转过弯,还在牛角尖里徘徊:‘‘老奴可以再加派人手,面对众多武者的围攻,这李霄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绝对不可能逃脱。”
‘‘蠢货。”王冲冷笑着骂道。
他揉了下眉毛,见王百满头雾水,还没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于是为其解惑,说道:
‘‘李霄现在只有玄武一重修为,依你之见,派十个真武九重的打手,便足以将他拿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解决了这些武者,实力又有提升,到了那个时候,又该怎么收场。”
‘‘自然是再派玄武级武者,继续围杀。”王百在心里估量了损失,咬牙说道。
‘‘玄武再败,又该如何?”
‘‘少爷,这不太可能吧……”王百有些迟疑,试探着发问:‘‘就算这人有通天的本事,也才刚到玄武一重的修为,如此重视,是不是有点太抬举他了。”
‘‘不可能,哼。”王冲向后一倚,把手搭在了两边的扶木上,‘‘你还是低估了别人,王百。”
‘‘那,少爷的意思是?”
闻言,王冲的目光里战意昂然,主动说道:‘‘我和他,都获得了进入云山秘境的资格,到了那时,我亲自去对付他。”
王百心里一惊,却也不再反驳:要知道,王冲现在已是玄武四重,随时可以冲击五重境界。收拾李霄,可谓是十拿九稳。
‘‘你下去吧,对了,林馨那边有阿九照应,暂时不需要你了。”
‘‘是,老奴告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之后,王冲默然不语,脸色却有些阴沉。直到确定王百彻底走远,他才再次起身,对外面的仆人喊道:‘‘你们两个,叫周泰过来见我。”
良久,伴随着叩门的响声,护卫队长周泰迈步入厅:‘‘少爷,您找我?”
王冲背负双手,侧过右脸,瞥向抱拳行礼的周泰:‘‘三件事,需要你立刻去办。第一,加派人手,务必保护好林馨的安全。”
‘‘第二,选几个手脚利索、办事麻利的,去查查李霄的底细,这是他的画像和其他资料。”
‘‘第三……”王冲眯起眼睛,继续说道:‘‘你带人打听一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长安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尤其要关注王百的那几个手下,必要时,该杀就杀,不要手软,最好,给我抓个舌头回来。”
‘‘遵命。”周泰再次行礼,缓步退出。
客厅再次陷入沉寂,隐约间,似乎有缕缕寒风传来。
王冲长久地伫立着,站在装饰典雅的海棠花束前,用不知道是欣赏还是厌恶的目光打量着它们。这些花束均由不同颜色的极品灵石雕刻,散发香气的同时,还会提供静心养神的灵气,促进武者的修炼。
夜,渐渐的深了。
繁星点缀着紫色的天空,忽明忽暗,忽闪忽灭,如散开的石榴籽,又如同一簇簇徐徐亮起的灯火。
清冷的月晖下,王家后山的花园小径里,一个徘徊不定的身影正在花团丛植里行走。在他的脚下,新生的嫩芽仿佛婴儿的手臂,怀抱着世界,也支撑着他的脚掌。
不知过了多久,王冲停下了脚步。
眺望天际,弦月如钩。
在思绪万千的注视里,王冲惆怅难言,不知不觉之间,他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寻常清晨。那一天,自己和林馨初次见面,一个姿态高傲,另一个态度坚决,他们的会面,最终以王冲拂袖离开而结束。
时至今日,王冲回忆曾经,听来感觉刺耳的话语却变得愈发清晰,让他忍不住细细咀嚼,领悟了其中的真意。
‘‘林馨,你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我可是王家未来的继承人!”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问话,林馨没有选择低声下气,乞求他的原谅。她态度坚定,指着王冲的鼻子骂道:
‘‘哼,王冲,你的态度不过是仰仗祖辈的权势,有什么好炫耀的!”
‘如果,我拥有和你一样的出身,一样的地位,我有一百种、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你抛开成见,彻底的迷恋上我。”
‘‘可惜,你没有。”当时的王冲十分不屑,高傲地回应道。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
林馨气得跺脚,全然不顾淑女的风度:‘‘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你以为我没有感情没有心吗!是,我是比不上你,出身不如你,长相也不如你,可这并不妨碍我讨厌你,我就是瞧不起你!”
‘‘什么,你瞧不起我?”王冲一时语塞,被噎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两人对视片刻,依然针锋相对。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王冲的语气依旧冷淡,气势上却有所减弱。
‘‘我当然有!”
林馨彻底地爆发了:‘‘你不会因为出身而比我高贵,我也不会因为外貌而感到自卑,你明白吗?当你站在这里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来到了同一个平台上。”
‘‘生前纵使有再多的荣华,死后也不过是一捧黄土,如果用金钱和权利判断一个人的价值,那么,大多数普通人的生命将毫无意义。”
‘‘世界不是这样。”
‘‘我们也没什么不同。”
“你和我,现在是平等的!”
‘‘是平等的!”
回忆中的斥喝,猛然将王冲惊醒。晚风吹过,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再一摸,自己已经是冷汗淋漓,双脚灌铅,再也挪不动一丝一毫的距离。
当时的他感觉自己丢了面子,心头恼火,只知道一味地打压,没有选择静下心来,和她温和的交谈。
现在回想,那时的自己竟是如此狭隘,只看的到井口范围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