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还没到家就看见不少人向东跑,难不成陶小花家小店又在甩卖商品了?叶微不解归不解,可她身上没有钱,去了也没法抢东西。
陶小花的男人叫叶兴建,是双河村村委主任,村支书是陈桥的,具体名字叶微不知道,大家都喊他陈书记。
陈书记和叶主任是村里最大的官,两家都开着小卖部。
叶微大姨家以前也开了间小店,卖卖酱油盐之类的,叶主任还不是主任没开店时,大姨家生意还过得去。
等叶兴建当了主任,他家也开了店后,奈何村人舍近求远去主任家店里买东西,邓湾的人为了一包盐一瓶酱油也非得多跑半里路去陶小花的店里买,而不买隔壁大姨家的,渐渐的,大姨家的店开不下去,关门歇业了。
叶微原来以为是大姨的东西质量有问题,没主任家的好。可有一次,看到送货的汽车先是停在大姨家下货,后来开到陶小花家下货。
货都是同一家批发商送的,价格也一样,区别在哪里?
叶微后来观察终是发现,舍近求远去陶小花家店买东西的,理由有两个:一是冲主任身份去的,二是冲陶小花的美貌去的。
的确,相比大姨停留在十来岁孩子的可怜颜值,陶小花简直是天仙级别。
陶小花皮肤算不上白,她自己说她出生时皮肤是白嫩嫩的,后来经常到田地里干活,晒黑的,但她长了农村人引以为傲的丰乳肥臀,走到哪,都能吸引诸多眼神,男的女的都有,笑起来很甜,嘴更甜,脑子还活洛,经常将店里快要过期的东西搞个促销什么的。
比如,你买上三十块钱的东西,可以送一小袋辣条,买上五十块钱的东西,可以送一小袋鸡蛋糕。
有段时间电视上播放《包青天》,她家小店就有了展昭肉,暑假《西游记》第N次播放时,她家店里就有了唐僧肉,叶微也买来吃过,所谓的谁的肉不过是腌制过的梅子罢,却卖的特别火。
买的越多,送的越多,当然,赠品肯定都是快过期的,而且赠品也不是经常有,限了量,所以一旦有赠品,大伙得赶紧去抢才能抢到。
村人才不管是不是快过期的,只要是免费,都趋之若鹜,就算真过期了,他们也不舍得扔掉,想办法也要喂进肚子里去。
这个时候,他们早将叶医生叮嘱他们不能吃变质食品的话丢到爪哇国去了。
叶微亲眼见到奶奶将生满蛆虫的肉清洗干净,用青辣椒加红辣椒炒熟,多加些盐,一家人吃的欢快,空气中漂浮的臭肉味道,也抵不过他们的大快朵颐。
如果有人坚持要将臭肉扔了,那就是浪费,就是没吃过生活的苦,会被长辈骂上好几天,做为浪费的典型被村人诟病。
爸爸说农村还是物质匮乏的,村人靠种田卖粮过日子,靠自家养猪编竹席搞副业增加收入,一年下来也存不下几个钱。所以要求叶微兄妹三人好好读书,将来跳出农门,去外面广阔的天地遨游。
想到自己快跳出村子了,跟青哥别也告了,一切顺顺利利,叶微内心一阵莫名的欣喜。
她跟在人们后面奔跑,她没钱抢东西,只想跑一跑,一个人若莫名其妙的奔跑,会被人骂是疯子,现在跟着众人一起跑,就没有人会闲话了。
很快,叶微发觉到不对劲,因为跑到陶小花家门口,人们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奔跑。陶小花本也以为大家是来她家抢赠品的,见人们过门不入,站在门口大声问:“梅花娘,这是怎么了?都跑什么?”
被她点名喊住的梅花停住脚,语气慌张的说:“顶和喝农药了!”
叶微心头一怔,顶和?那不是自己亲房的堂叔么?前不久田里抽水还来家里,把爸爸放在堂屋后墙茶几上剩下的半瓶白酒,也不用菜,拧开盖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灌酒的模样还真是又飒又帅。
他喝农药了?小婶子不是快要生了么?他喝什么农药?难不成,是把农药当酒喝了?
叶微只觉腿突然灌铅般,跑不动了。
这样的事,还不像家婆,家婆是上寿老人,到了该过去的年纪。可这位堂叔,不过二十多岁,刚结婚一年,孩子还在婶子肚子里。
意识告诉她得回家把这事告诉妈妈,怎么说,那也是爸爸的亲房堂弟,爸爸不在家,妈妈应该知道这事才行。
妈妈整天忙碌,不是田里就是地里,不是喂猪就是养鸡鸭鹅。爸爸学校暑假要给初三和高三的学生补一个月的课,双抢搞完后,爸爸就回学校补课去了,家里的活只有妈妈一个人忙,所以白天从不得闲。
叶微刚到家,慌乱着才跟妈妈说清这事。后坝上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她们忙出去查看,一行人用凉床抬着顶和向西跑,后面跟着一群哭的叫的看的,还有两人扶着小昭婶子,小昭婶子挺着庞大的肚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颠着大肚子,走路都没有力气,直向下瘫软。
不知为何,叶微直觉顶和叔叔救不活了。
后面跟着看的人一边走一边说着原因。
顶和家隔壁的堂弟顶新不好好在家务农,不顾家人反对,顺应潮流跑出去做小生意,最近不仅衣锦还乡,还带回一个城市漂亮的姑娘。
村人一说到这姑娘直摇头:穿那么短的裙子,弯个腰屁股沟都露一半在外面,里面还穿红三角短裤,一对奶大的呀!像是刚奶完孩子一样,上衣小的奶都遮不住。两人走路都牵着手,还亲嘴,也不怕人看见,丢人!
这话是柳奶奶说的,她说完旁边一群人附和:“就是个妖精!”
陶小花问:“那跟顶和有什么关系?”
良英奶奶说:“自这女的来了,这小昭也不知可是吃错药了,只要顶和看那个女的一眼,她都要跟他吵半天。昨天中午讲顶新喊顶和到他家喝酒,小昭不让去,结果顶和口里跟小昭说着不去,却瞒着小昭偷着去了。”
这下捅马蜂窝了。
三人在家吃饭喝酒有说有笑,谁也没想到窗边有一双眼睛正在突突喷火。
说喝的是什么酒来着,说还是北京带回来的酒呢!
三人喝得起劲,那女的还捏着嗓子唱歌,扭着屁股跳舞,看的两个男的呀,口水都拉丝。
就是个妖精。
小昭跟顶和从回家就开始吵架,吵到大半夜,顶和气不过,又不能打人,那小昭都八个多月的身子,要是动手打说不定会一尸两命。后来,小昭自己说的,也不知他喝了什么,喝完倒头就睡,她气不过也没去看他。
直到早上他还没醒,她过去看看,人已经口吐白沫了,闻着有一股甲胺磷的气味。
顶新和顶新爸给他灌肥皂水灌了一早上,后来说人快不行了,才想起来送医院。
看那样子,怕都到不了医院呢!
人们一阵唏嘘。
果然,站在坝头边上聊天的人天还没聊完,那群抬凉床的人呼呼啦啦又将凉床抬回来了。说是抬到双闸坝,人就过去了。
两个女人拖着小昭婶子,小昭脸色灰白,嘴唇跟脸一个颜色。
凉床上的人叶微没看到,脸让被子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