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沉,叶微越是清醒,她意识到要自救,大哥叶笙曾教过她,将头向下,身体就会向上浮,她用尽全力将头向下压去,果然,身子浮了起来,整个身体变成横向,而不是向下沉时的直立。
她努力拍打着水,使劲将脸往水里埋,发现竟然真的游动了几步。让她心惊的是,她没有看准方向,而是又向河中心多游了几步。
力气用尽,毫无悬念的,她又沉了下去。
这次真要死在这河里了,叶微心想。脚下冗长的水草毫无忌惮的缠住她的脚和小腿,叶微试着两腿乱蹬,越蹬越下沉,仿佛有一种力量,拖着她的身子向下沉去。
耳朵被水挤压得生疼,连着整个大脑都疼,胸口长时间憋气,胀得快爆炸一般。
眼前慢慢变黑,意识逐渐模糊。
骤然间,一只胳膊揽过叶微的腰,将她娇小的身体拉向怀内,柔软冰凉的唇贴上她的。
猝然间,叶微睁大双眼。
活了十三年,还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一来没谁敢,二来没谁能。在农村,人们可能会觊觎谁家漂亮的新媳妇,或是谁家多情的嫂子,却没有人会对小女孩下手,这是最起码的原则。
好在此唇只是给她渡了口气,立刻便分开了,自始至终,叶微没有感受有侮辱的成分。就在放开的一瞬间,叶微看清面前的人,是青哥。
刚才在某个失神的瞬间,她脑海里似乎冒出过青哥这张脸,但她已经没有思想去想这张是谁的脸就意识模糊了。
青哥双手托住叶微的腰肢,让她的脚踩在他大腿上,将她向上托出水面。
叶微的头部一经出水,便不由自主的吐掉口里的水,张大口喘气,仅两个鼻孔一张口都不够用似的。而青哥一直在水下,似乎只是托着她向岸边行走,岸上看到叶微的人,只是感觉她在水里直立行走而已。
只不过,水里孩子太多,没有人关注叶微如何。
探出水面的叶微心悸乱跳,青哥在水底托着她向岸边送,直到她的脚着了地,头也伸出水面,青哥才放她自己站立,探头出水,掀起晶亮的水珠洒叶微一脸。
晶亮的水珠之下,那张脸更帅气更英俊,却更苍白,这种苍白很诡异,仿佛是在水里浸泡太久有些浮肿一般。
青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问:“怕吗?”
叶微的眼泪忍不住哗哗而下。
青哥神情暗了暗,轻声说:“别怕!”
“嗯,我的盆!”叶微哽咽着说,她的盆早飘到河心最深处,里面空空如也,猪菜没捞着,人倒是差点交待在这河水里了。
微风吹过,叶微瑟缩了一下,心底升起一阵莫名的后怕。
不过,想起青哥刚说的别怕,心口像被熨贴过一般,非常安心。
小时候,天黑透了,妈妈还在田里收稻谷,家门上了锁,兄妹三人蜷缩在门口,大哥抱着叶微,小哥抱着两只鸡,三个孩子两只鸡,一起等着妈妈回来。
叶微也是害怕,蜷缩在大哥怀里还是害怕,大哥轻轻抚摸着她柔嫩的肩背柔声说:“别怕!”
青哥果然像大哥一样,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在自己最害怕的时候告诉自己别怕。
在叶微恍惚之间,青哥已经帮她把大澡盆装满了猪菜,他在水里的动作像青鱼一般滑溜而娴熟,仿佛根本不用呼吸。一翻一扎,动作干脆利落,身形干净漂亮。一个猛子扎下去,半天人都不上来,等到抱了一大抱猪菜,才吐着串串晶莹的水泡,一步一步悠闲的踩着水上来,水里对于他来说,似乎比平地更随意。
几绺头发贴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衬托得他的瑞凤眼更加清澈明亮,水珠滑过棱角分明的脸颊,顺着修长的脖颈滚落下来。衣衫紧贴身体,不管是比例还是身材,看起来都很不错。
只不过,十三岁的叶微还不懂这些,只是觉得他像自己哥哥们一样亲切。
天色渐暗,收拾好猪菜的小伙伴们陆陆续续回家了,还有不少妈妈在后坝上喊着孩子们的乳名,让他们回家。
妈妈常叮嘱叶微,天黑了,鸟归巢,鸡回笼,你就该回家了。
叶微将身上清洗干净,湿淋淋的上了岸,岸上放着两个小竹筐,用一根扁担挑着,如果装满猪菜,可以挑着回家。至于大澡盆,肯定得再跑一趟过来拿。
孩子们走得差不多了,远远的还有两三个大的在游泳。
青哥把澡盆推向水边,固定在岸上的泥土里,叶微将竹筐拿下来装猪菜。
都没让叶微动手,青哥帮她装好两筐,叶微试着将扁担套上去,弯腰钻进扁担下面,调整好位置,准备起身时,青哥一把按住扁担,轻声说:“我来吧!”
河边有不少螺还有河蚌的壳碎片,叶微试过,赤脚走在上面割得脚生疼,所以她过来带了双塑料拖鞋,青哥赤脚走在上面,却没事人一般。
“青哥,你先上去吧!”叶微穿了鞋,自是不怕割脚。
“你这鞋走路打滑!”青哥说,从河里上到河外地,是有几米高的陡坡,斜斜的被人踩出一条小路,但还是很难走,“我来吧!”
青哥从叶微手上接过扁担,不经意指尖碰到叶微的手背,一阵冰凉滑过,叶微忙放下扁担,让开位置。
以前叶微挑着竹筐上河外地,前面绳子长,经常会在地上磕碰,后面悬空,又会甩来甩去不稳定,就爬这一个斜坡,比走完整个河外地还要费力气。
青哥个高,挑着竹筐上河外地,轻松有余。上地后,他放下担子,又回来帮叶微拿澡盆上去,上到最高处,还不忘伸手拉叶微一把。
爬上河外地,叶微深深感慨:“还是有哥好啊!”
“有哥?”青哥似乎没听懂,问了一句。
“对呀!有哥哥在,我什么活都不用干了呀!只可惜,我两个哥一个说暑假要参加暑期社会实践,搞完双抢就走了,另一个也是以学习为主,住到学校去了。还好我有青哥你!”
叶微笑得一脸灿烂,“青哥,你可是救了我三次性命了,我想感谢你,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谢礼?”
“不用!”青哥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清淡。
“那怎么行呢?必须要谢啊!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不然,让我爸我妈亲自去你家登门感谢吧!好不好?我松哥就是,有次被狗追咬,被人救下,然后我二叔二婶拎着礼物上门致谢,还认了那人做干爸呢!”
叶微一激动,小嘴巴巴停不下来。拖着大澡盆,跟在挑猪菜的青哥后面兴奋的说着。
“那你也想认亲?认我做干爸?”青哥突然回头问,眼神里带着戏谑。
“切,你想占我便宜,想的美!你又不比我大多少,顶多认干哥!”叶微笑着说。
“不必!小心路!”青哥话刚说完,“哎哟!”叶微叫了一声,原来叶微只顾说,前面出现一条小沟,青哥停了一下,在肩上调整挑担的方向,叶微只顾叭叭叭,一头撞他背上,脑袋嗑到扁担上,痛的哎哟一声。
青哥忙伸手摸她,因为旋转太快,两个竹筐都甩了起来,为了防止叶微被竹筐砸到,青哥手忙脚乱,跟着旋转,又想护着叶微。
叶微也怕被砸到,想退时因为拖鞋里面湿滑,差点滑倒,本能伸手抓住青哥,青哥也伸手拉住叶微,一带一拉之间,竹筐从肩膀上向后飞出,叶微正在他身后,青哥转身替叶微挡筐,晃过来的竹筐结结实实砸在青哥背上。
青哥向后倒去,正将叶微压在身下,唇一下撞到叶微的牙齿上,牙齿被撞得发麻,正在叶微紧张看他时,他的唇沁出血迹。
这血迹,竟然是黑褐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