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高白青而言,受不受宠无所谓,但怎么也不能牵连家里,不单单是因为什么家族荣辱,更是担心自己的父母。
也正是因为如此,相较于多少都有些紧张的身边人,高白青反而格外放松,毕竟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被亏待了,这就已经足够了。
一旁的崔槿汐见了,便轻声提醒道:“娘娘,今日是新人们能承宠的日子,您即便没什么想法,也应当……”
高白青瞥了一眼崔槿汐,冷哼一声,“应当什么?我阿玛额娘送我入宫,就是为了我日后若是病逝了能多少得到两分皇家香火,什么宠爱子嗣,我这个身子能勉强支撑自己活着就很是不易了,那些妃嫔要争就去争,我可不去。”
崔槿汐也没敢多说,毕竟自己如今伺候这位主子旁的似乎都好,但唯有一点,那就是对圣宠不在意,对子嗣更是不在乎,也不能说好与不好,这似乎的确是最适合这位主子的方式,毕竟宫里其他妃嫔就是下手也要好好掂量掂量平白无故多了一个敌人,还是一个皇帝点明了要护着的敌人有多叫人头疼。
一旁的白嬷嬷不动声色的挤开崔槿汐,温声道:“格格您瞧瞧,这些是奴婢提前准备出来打算之后送到各宫小主承宠后的贺礼,您瞧瞧,可需要添减一二?”
高白青接过清单,扫视过后便伸出纤细玉白的手指点了点要送到碎玉轩的礼,淡淡道:“正常送过去就行,我瞧不惯她不知礼,但我不能也这般如此,不然岂不是还不如她?”
白嬷嬷心里有了数,接过清单后温声道:“方才崔姑姑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虽说小主入宫只是为了求一份香火,但哪怕不期待承宠也不能如此朴素才是,多少也要打扮一二。”
高白青微微挑眉,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满是傲气:“打扮?这一张脸就足以证明一切,有什么好打扮的?我又不是靠着容貌得到庇佑,靠的是我阿玛在前朝得用,在前朝立功,若是我阿玛在,哪怕是我什么都不打扮皇上也不会说什么,可若是我阿玛不在了,哪怕我战战兢兢的伺候着,终归圣心难测。”
白嬷嬷没继续劝,毕竟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再者说自家格格心不在此,强求也无用,不如好好祈祷前朝的老爷与两位少爷能努力些,争气些。
等到晚上旁人都或期待或紧张的等着敬事房的人过来时,要不是身边人规劝着,高白青怕是要洗洗睡了。
雍正看着那小人脸上满是不耐烦,时不时打个哈欠的样子,不免叹气,半晌后方抬头问道:“敬事房的人在外头等了有段时间了吧,叫他们进来吧。”
一旁的苏培盛应声,不过片刻便又带着人进来。
“新入宫的妃嫔们绿头牌都在这儿呢,皇上您瞧……”敬事房的徐公公说着,又观察雍正的脸色。
雍正沉声道:“淑嫔的牌子呢?”
刚说完,他又改了主意,边起身边道:“罢了,朕亲自到承乾宫瞧瞧淑嫔。”
苏培盛心里了然,面上不显,甩了甩手上浮尘,昂首挺胸道:“摆驾承乾宫!”
皇后念着佛经,见剪秋进来了,便低头轻声道:“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剪秋脸上带着笑:“皇上翻了淑嫔的牌子,就淑嫔那个身子,就算能承宠也不必担心……”
皇后停止手上的动作,警告道:“那与咱们无关,只有甄常在那,一定要看住了,只需一个月而已,我手下的人应当没有这么没用吧?”
剪秋心下凛然,打了自己两个巴掌,而后道:“是奴婢嘴上不知克制,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自己去领罚。”
皇后拦住了剪秋,看着剪秋,叮嘱道:“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弘辉日后过继的孩子绝对不能出问题,不然我到死也不甘心。”
要是当真因着这点小事导致自己被发现了,连给弘辉这点香火的延续都做不到,皇后觉得自己怕是要悔恨终生,哪怕到了地底下也不能安心。
剪秋身为皇后的心腹,自然也明白皇后的心结是什么,更不可能坏了皇后的事。
见剪秋老实了,皇后便一个大棒一颗红枣的送了过去,而后继续跪在佛前念经。
承乾宫内高白青本来已经等的有些心烦,正要歇下,以为雍正不会再过来的时候,门外的小太监却一溜烟的跑进来,满脸喜气的说道:“娘娘!皇上的圣驾马上就要到承乾宫了!您快准备着吧!”
原本正要叫人为她梳洗梳洗,而后便歇下的高白青听了这话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可高白青身边的人却激动了起来,一边为高白青补妆,一边为高白青戴着首饰,同时还不忘派人出去瞧瞧雍正到了哪。
对于高白青而言,自己打扮与否都不重要,自己进宫因为什么谁都知道,但高白青身边伺候她的人却不这么认为,很是期待雍正的到来。
高白青被打扮一新后,雍正这里屏幕上的小人同步也更换了衣物,只是这小人瞧着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叫人见了忍俊不禁。
所幸不过片刻也就到了地方,雍正便也没说什么。
进了承乾宫后,高白青方才缓步走出来,见了雍正后慌忙的行了个礼,而后愣在一旁,有些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雍正一见这样子就知道,这姑娘怕是没将那些什么宠爱子嗣的放到心上,不但没有,甚至还有些惧怕自己,不然哪个精心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面对自己的夫君还会这么僵硬呢。
“起吧。”雍正牵着高白青的手进了内室,点点头满意的点评了几句,而后坐在内室的罗汉榻上,笑着问道:“你阿玛高斌先前还说你病弱,我瞧着身子还算不错。”
雍正记忆里原本的端妃在被灌了一碗红花汤,还年年月月都得不到什么照顾时的脸色,又仔细瞧了瞧高白青的脸色,感觉还是端妃的脸色更差些,半晌后感叹道:“瞧着也不算严重。”
高白青愣了一下,而后尴尬道:“臣妾脸上还带着妆,点了胭脂与口脂,兴许是因为这样所以瞧着才这般吧?”
高白青自己也有些不确定,毕竟自己在来到这里之后早早的就养好了身子,如今的病弱也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要是说脸色好,还真说不上是因为上了妆还是因为身子好了才如此。
雍正点点头,安抚道:“你阿玛如今在黄河做事,心里想来也是担心你的,倒是辛苦他了。”
高白青低头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为皇上做事,称不上辛苦,日后若是有幸,倒也不是不能见上一面。”
雍正没说什么,随意问了几句话,而后便与高白青合衣睡下,门外敬事房的人等了好一会儿,见殿内的灯都熄了,却还没有声响,悄悄凑到苏培盛身边,皱着眉苦着脸道:“诶呦苏哥哥,您瞧瞧,皇上这可怎么记是好啊?”
苏培盛冷哼一声:“怎么记,该怎么记怎么记,淑嫔主子身子不好,皇上怎么做咱们有几个头上去指点啊?往常怎么记今儿个就怎么记,别做那个没用的事。”
那小太监唉声叹气的站在一旁,写了几个字便收起笔,垂手站在一旁。
第二日等高白青醒了,就见雍正没了影子,她四处瞧瞧,摸了摸身边早已没了温度的被褥,又叫人进来服侍自己洗漱,闭着眼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自己身子慢慢好起来的消息慢慢叫雍正知晓,嘴上也没歇着。
“皇上今儿几时走的?”高白青闭眼低声问着身边人。
琉璃眉眼含笑道:“皇上寅时就走了,苏公公叫醒的,说是要去上早朝,皇上担心吵着娘娘,特意不叫奴婢们叫醒娘娘呢。”
高白青脸上微微带出些笑意,捡起一旁盒子里摆着的碧蓝宝石银簪子,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会儿,缓声说道:“皇上可用了早膳?”
琉璃帮着高白青梳着发髻,手心里有星星点点的桂花油,边为高白青梳拢碎发,便含笑道:“未吃早膳,白嬷嬷叫底下人送了几碟子糕点还有饽饽上来,又备了清茶,皇上吃了几块儿糕点喝了茶才走的,奴婢想着娘娘身子弱,没敢叫娘娘起身。”
高白青轻嗯一声,随口说道:“不错,之后皇上要是来了,我问问皇上能不能给咱们承乾宫建个小厨房,到时候你们几个连带着槿汐,好好瞧瞧承乾宫里有没有忠厚老实的小宫女儿或是小太监,也不拘什么,就会做些汤汤水水,包个馄饨,做些糕点也就行了,若是找不到那就等之后再说。”
倒也不是说一定要叫雍正高兴,只是宫里有个小厨房想吃什么就能点菜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吃上,的确是一个叫人十分幸福的事。
当然,面上自然不能这么说,自然是要说为了皇上方便些不是。
新人承宠后的次日都是要有赏赐下来的,高位的叫赏赐,低位的叫贺礼,高白青能得到的赏赐自然是不多,毕竟再怎么说也是领着妃位份例的不是。
看着如水般进了承乾宫的赏赐,高白青连半个眼神都不过去,带着琉璃就出了承乾宫上了妃辇朝景仁宫走去。
进了景仁宫行了礼后,一旁的华妃便冷哼一声:“都说淑嫔妹妹体弱,我瞧着这气色倒很是不错啊,莫不是承了皇上的龙气恩泽便一夜之间大好了不成?”
高白青看都不看,跟身边的敬嫔说着打算用新的布料做什么样的衣裙,一旁的华妃脸都青了,看着淑嫔,正想拍桌子嘲讽下去,高白青便抬头提醒道:“华妃可别瞧错了,我这可还上着妆呢,今日早起我这身子就有些不舒坦,你说要是我这一个被吓着了惊着了气着了,保不准就要晕倒了,你说是不是啊?”
一旁原本没打算插手,数着时间的皇后制止道:“好了,同为后宫姐妹,淑嫔身子娇弱,华妃你也应当多担待些才是,这样的口舌之争最好还是不要再起比较好。”
高白青得意的看向华妃,而后蹲下行礼笑道:“臣妾今日身子不适,便先走一步了。”
皇后颔首道:“你身子病弱,若是不适便差人过来说一声就好,免得来回颠簸反倒病重。”
高白青熟练的奉承了一番,而后便扶着琉璃的手出了景仁宫。
请安结束后,甄嬛三人凑到一起,安陵容满脸艳羡道:“我心里倒当真有些羡慕淑嫔,虽然身子病弱了些,但这样子却比一般人都要肆意。”
一旁的沈眉庄低头叹道:“如此嚣张,连请安也如此,前日不过是嬛儿站错了位置,也不全是嬛儿的错,她却那般咄咄逼人,当真叫我惊讶。”
一旁的甄嬛心中虽然也有些难堪,但常听父亲说朝中事,倒也略知一二。
“那是高斌高大人家中的嫡长女,高大人连丧两妻才与第二位继室生了淑嫔,淑嫔自幼体弱,京中诸多闺秀格格,也就只有她是我完全没见着的。”甄嬛说着,又笑道:“你们可知淑嫔入宫是因为什么?”
沈眉庄多少还能猜到一二,安陵容却全然不知。
甄嬛轻声说:“高大人于治水一事颇有研究,先帝爷时候就在朝中得了重用,如今皇上登基更是如此,连年都在黄河边治理水患,据说最忧心这个长女,加之淑嫔自幼病弱,担心嫁到旁人家受了委屈,还怕皇上对家里失了信任,这才送了淑嫔进宫。”
安陵容惊讶道:“难不成淑嫔半点意见都没有?”
一旁的沈眉庄淡淡道:“什么意见?身子病弱,本身就断了与世家大族联姻的路,往下便是低嫁,可淑嫔那身子,不是我背后说人,但宫中但凡消息灵通些的,哪个不知道淑嫔于子嗣一事艰难,入宫除了维持皇上对家族的信任外,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甄嬛在一旁轻声解释:“这没了子嗣,庶出子女哪能真心孝顺你呢,入了宫当了妃嫔,再怎么也有一份香火,日后去了地下也能多些底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