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青坐在炕屏边,手里拿着个拨浪鼓逗着弘晓,一旁的嘎鲁玳坐在宋白青身边亲密的跟宋白青说着话。
“你既然想去蒙古,那额娘也不拦你,但是你要学的东西就该变一变了。”宋白青温声跟嘎鲁玳说。
嘎鲁玳如今年纪大了些,看待事情也更加客观。
“女儿知道。”嘎鲁玳浅笑道:“女儿要做的,是草原上的海东青,不是京城里温顺的金丝雀,女儿定然会成为额娘你的靠山。”
嘎鲁玳眼中拥有着的,是蓬勃的野心与欲望,她就像是一个刚刚学会撕咬捕捉猎物的狼崽子一样,毫不吝啬展现自己的凶猛。
宋白青摸了摸嘎鲁玳的头,轻声说:“我只希望你能开心,只要你开心,你做什么都好。”
弘晓在旁边也啊了一声,像是在应和宋白青的话一样。
嘎鲁玳低头看了一眼弘晓,而后轻声说:“我会的,我会开心的,额娘放心就好了。”
后人从嘎鲁玳,或者说是与超勇亲王博尔济吉特·策棱并肩的,唯一一位执政的萨日可敦嘎鲁玳的手书中得知,原来起初这位与自己的姑姑海蚌公主共同联手将蒙古与大清联合起来,做了许多在当世人和后世人看来都十分了不得的事的固伦昭仁公主,最初下定决心也不过是因为自己额娘的支持而已。
胤禛虽然对于自己的长女坚持要和亲蒙古一事感到难过,但还是打起精神将这件事告知了康熙,并暗搓搓的挑选起了额驸的人选。
不能太大,不能太小,不能有妾室,不能长相普通,地位不能太低不能太高,最好是地位稳固的世子……
这么挑下来竟然一个人都不剩,可胤禛却也不愿意放宽要求,直到被康熙叫进宫里时,这才在康熙的提醒下想起了一个人。
“策棱,可他的爵位有些低,儿臣担心嘎鲁玳……”
康熙打断了胤禛的话,“爵位,不是什么太重要的存在,策棱这个人的能力不错,年纪也不算太大,今年也不过二十岁左右,再等上几年也不急,最重要的是,爵位不过是朕一句话的事,只要他日后立了功,爵位随时都可以提。”
最重要的是策棱不常在蒙古,跟蒙古不是一条心,哪怕之后回了蒙古,也会跟嘎鲁玳站在一条战线上。
胤禛知道,皇阿玛将这事说出来,那便是已经定了的了,但他还是问:“策棱可有妾室子女?若是有了,儿臣宁愿多留嘎鲁玳两年。”
这是胤禛头一回反抗康熙,却让康熙心中很是欣慰,毕竟若是胤禛毫不反抗,康熙才会失望。
连自己孩子的未来都不愿意争取,那想来也不堪大用。
索幸,胤禛在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就走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康熙满意的说:“策棱身边干干净净的,你放心就是了,你回去问问嘎鲁玳,她要是没有意见,那朕便下旨赐婚。”
说罢,康熙便挥挥手让梁九功送胤禛出去了。
胤禛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策棱他是知道的,两个人年纪相差不算大,早前也都在一块读过书,策棱人品贵重,看着温文尔雅,但却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若是说将嘎鲁玳嫁给策棱,唯一的一点缺点也就只有年龄这处差的有些大,不过也不是什么太让人接受不了的事。
起码胤禛就很满意,如果一定要选,那胤禛还是愿意选年纪稍稍大些的策棱而不是年纪小的那些个蒙古世子们。
因为宋白青说了,一切她不插手,而嘎鲁玳主意又大,不喜欢别人做自己的主,所以胤禛回府后便让人去将嘎鲁玳叫到了书房。
嘎鲁玳听了胤禛的话后,果断地选择了策棱。
胤禛看着面前再过上三五年便也能嫁人了的女儿,轻声说:“策棱这个人不错,与其选择旁人,不如选择策棱,起码日后你若是过的不好,阿玛还能用立的功将你接回来。”
嘎鲁玳熟练的凑到胤禛身边撒娇,心里却不以为然。
毕竟如果过的不好,那嘎鲁玳只会选择在自由的蒙古养男宠,而不是回家被阿玛额娘养着。
在嘎鲁玳应下此时没过多久,赐婚的圣旨便被梁九功亲自送了过来。
嘎鲁玳看着手中的圣旨,轻轻舒气。
一旁的李格格此时都不敢吱声,生怕自己再被关禁闭罚抄。
福晋早就从宋白青这里知道了嘎鲁玳想去蒙古的想法,此时见了赐婚的圣旨,也只是觉得尘埃落定了而已,倒不像是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一样觉得难过。
宋白青带着嘎鲁玳回了明然院,轻声说:“额娘能做的,只是将你的嫁妆多积累些,让它丰厚些,往后你的路便只能你自己走了。”
嘎鲁玳点头轻笑:“额娘,我的能力您是知道的,不必为我忧心。”
宋白青想了想,觉得倒也不错,留着嘎鲁玳吃了晚饭后,便将嘎鲁玳送走了。
如今嘎鲁玳早就不在明然院住着了,毕竟清风院也不是个摆设,不但离明然院近,还是个独立的院子。
有更好的选择嘎鲁玳自然不会选择挤在小房间里,总归想额娘了还能回来,一盏茶的功夫都不用就到了,方便的很。
宋白青轻轻叹气,摸着自己的脸说:“这几个孩子再过上几年便能嫁人娶妻了,我年纪也大了。”
如今宋白青也不过二十五岁,放到现代也就是个还在肆意恋爱,认真工作,享受生活的年纪,但是在古代,再过上几年便能当祖母了。
玛瑙在一旁笑着说:“主子如今年纪正好,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再过上几年也不大。”
琥珀也在一旁笑道:“是呢,主子如今年轻,说不定再过上几年,还能生个小格格出来呢。”
宋白青无奈的说:“若是真能生个小格格就好了,如今弘晓也慢慢长大了,再过上几年就要跟他哥哥们一样搬到前院去了。”
琥珀在一旁帮着宋白青将头上的头饰一一摘了下来,而后说:“主子如今是只等着享清福了,大格格的婚事有了去处,几个小阿哥年纪大了,娶了福晋,生了孩子,到时候主子便只管含饴弄孙就是了。”
宋白青眉眼弯弯,没有说话,坐在梳妆台前开始认真护肤。
美人是需要保养的,若是不保养,那便是明珠微瑕,让人见之生叹。
她伸手拿起桌上素青的玉瓶,倒出些许玉容露,轻轻拍在脸上,而后又伸手去拿一旁的珐琅镶金香盒,轻轻拿起盒盖,在脸上敷上一层仙姿玉容粉,而后才上床歇下。
康熙四十三年二月,李格格生下了自己的最后一个孩子,同时也是府里的七阿哥,在其四个月大时被康熙赐名弘时。
同月,弘晖感染天花。
福晋哭都哭不出来,愣在那里,看着胤禛忍痛将弘晖所住的院子隔开,只让两个感染了天花的小太监并两个太医进出时,眼泪掉了下来。
“爷,弘晖身边少不了妾!让妾进去啊!”福晋哀哀的哭着,跪在地上求着胤禛。
福晋知道弘晖年幼,极有可能抗不过天花,但那是她的儿子啊!她怎么可能放弃他?
胤禛听了福晋的话,捂脸沉默的站在一旁。
不心痛吗?他比福晋更心痛。
那时他寄予厚望的长子,是视为继承人,友爱兄弟姐妹的长子,他怎么可能不痛?
只是胤禛更明白,天花一病一旦传染,那便是让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他必须为府里其他人着想。
还不等胤禛说话,宋白青便赶来了,同样跪在地上,跪在福晋身边。
但是宋白青求的跟福晋求的不一样,她低头急切的说:“妾年幼时也曾感染过天花,请爷允许妾进内照顾弘晖阿哥。”
福晋原本渐渐绝望的心又因为宋白青的话而重新跳动起来,她满怀期望的看着胤禛。
胤禛看着宋白青,慎重的问:“你确定你感染过天花?”
宋白青微微抬头,严肃的说:“妾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请爷给予妾可以调度弘晖阿哥身边一切人事物的权力。”
胤禛看着宋白青,又看了看福晋,最后扶起二人,轻声对宋白青说:“去看看几个孩子吧,这段时间嘎鲁玳和弘暧几个爷跟福晋会好好照顾的。”
宋白青摇摇头,让身旁的侍女玛瑙将一个看上去不小的箱子拿来,捧着箱子便进了弘晖如今待着的院子里。
福晋抿着唇,心中满是紧张,但此时她却寻回了理智,知道如今只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胤禛拍拍福晋的肩,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回到前院后递了折子告假半月。
康熙也知道如今胤禛府上杂事颇多,爽快的批了假,并将那些说胤禛惫懒的臣子痛骂了一顿。
宋白青说自己得了天花是假的,但是她有办法对付天花让弘晖扛过来确是真的,毕竟健体丹不是白得的,一颗不行就喂十颗,就算是喂宋白青也能把弘晖喂好。
弘晖如今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红疹和深红色斑,他躺在床上,见宋白青进来了,惊讶的睁大眼睛。
“宋额娘?”弘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宋白青戴着自制的简易口罩,摘下口罩对着弘晖笑了笑,而后又戴上,轻声说:“福晋要管着府里众多事务,我年幼时也曾感染过天花,所以便自请进来了。”
说罢,宋白青微微打开了窗户的缝隙,将手中的箱子放到一旁,从箱子里拿出装着高浓度白酒的瓶子洒在房间内。
透过窗户的缝隙可以看见,院子里原本伺候弘晖的奴才和负责诊病的太医,也都戴着口罩。
奴才们在院内洒着白酒,太医则是负责熬药。
弘晖原本还行让宋白青快离开,可在知道宋白青曾经也感染过天花后,终究还是因为私心没有让宋白青离开。
宋白青拿起一旁的手巾,放进温水里打湿又拧干,而后坐在弘晖床前,轻轻擦拭弘晖的身体,边擦拭边说:“弘晖放心,宋额娘也经历过天花,有宋额娘在,你这次肯定能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
弘晖扯出一个笑,因为宋白青帮着擦拭身体脸上也有些红,他认真的说:“宋额娘能陪在我身边就很好了。”
宋白青重新换了一条新的手巾,打湿又拧干后放到了弘晖头上,而后拿着酒擦了擦弘晖的身上,帮助散热。
等到太医的药熬好了,又让人拿了壶温热的清水和蜜饯过来,哄着弘晖吃了药。
而后悄悄刮下一点健体丹的粉末,放到蜜饯上,等弘晖喝完了药便让弘晖吃了蜜饯喝了清水。
因着如今不过是天花初期,所以弘晖看上去还算精神,还有精力去问宋白青外面如今可还好。
“都好,你阿玛额娘都很担心你,还有嘎鲁玳和弘暧他们,如今也都担心的不得了,只是除了你阿玛跟我,旁的人都没感染过天花,所以都不能进来陪着你。”
宋白青见弘晖如今瞧着精神不错,便坐在弘晖身边轻声说:“阿哥如今身体健壮,只要好好吃药,等水疱出来了,再发个烧,也就好了,不必太过忧心。”
说完,宋白青又笑道:“只是到时候阿哥脸上大概要留些麻子了。”
弘晖躺在床上,被宋白青的乐观感染了,轻声说:“能从天花下活下来就很不错了,麻子算什么。”
宋白青的到来倒是让弘晖心稳了下来,心态好了,又有好药跟着,还有宋白青时不时的健体丹粉喂着,所以传出去的消息倒都很不错,福晋和胤禛甚至还能收到弘晖的信。
一时间倒是让福晋和胤禛都多了些信心。
弘晖如今身上长出了许多的水疱,看着可怖,但是宋白青却只是念叨着弘晖不许伸手去抓。
“要是抓了,以后留了疤,到时候弘晖就要被弘暧他们几个笑了。”
宋白青一句话便戳中了弘晖的心,弘晖狠狠心,对宋白青说:“宋额娘让人绑了我的手吧,我怕我忍不住。”
宋白青亲自找了柔软的布,剪成布条,而后没日没夜的守着弘晖。
太医如今倒是很乐观,毕竟水疱出来了,只要等之后痘结痂,那便是好了。
至于发烧嘛……
“这位侧福晋倒是养身子的一把好手,来了之后大阿哥的身体倒是越来越好了。”胡子花白的太医低声说。
一旁另一位太医笑道:“这脉象倒是健壮,想来大阿哥的身子应当是没问题的。”
二人说完后没过多久,弘晖便发起了高烧。
宋白青知道这是关键时刻,用白酒擦着弘晖的腋下手掌脚掌,同时也不忘让人去催药,健体丹也直接扔在药碗里一整颗,生怕弘晖撑不住。
索性,宋白青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弘晖退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