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堂屋正中的是一个头戴冠帽,面庞白净,举止得体的中年男人。
而下首则坐着一名年轻女子,一看到她,目光就好奇地打量了下,端庄又不失灵气。
陆里正此时从未有过的激动和高兴,“筱丫头,这是你谢伯父,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爹的同窗旧友,以前在村里学堂教过书,现在在镇上学堂做夫子,名气很大的谢夫子。”
谢夫子笑着摇了摇头,“算什么名气,比不得你如今成了镇长。”
“镇长算什么,又不是官职,不久后你可要真的做官呢!”两人互相谦虚吹捧着,把对方说得乐呵不已,都没注意到许梦筱的丝丝僵硬。
许梦筱在想,是报应吗,自己前脚才说过人家“坏话”,后脚人家就找上门来了,曹操都不带这么准时的。
“筱丫头?”
许梦筱赶忙收起表情,见了一礼,“见过谢伯父。”
“好好。”本是无意地看了一眼,却震惊地发现这小妇人姿容过人,仪态举止落落大方,一点也看不出是乡下姑娘。
这陆家,如今是真的不一样了啊,连儿媳都这般出挑。
陆里正又介绍道:“这是你谢伯父的唯一女儿,谢荣因,荣因跟你一般大,你们应该能说到一块去。”
许梦筱对着少女笑了笑,好似尴尬全无地邀请道:“谢伯父在这里吃个便饭吧,我去做些菜,我爹那里私藏了不少好酒,你们正好聚聚!”
这话可是说到陆里正的心坎上了,以前他深觉自己跟谢夫子不是一路上的人了,也没主动找过他。
现在被对方主动找上门拜访叙旧,可把他惊喜得,恨不得拉着对方的手把酒言欢,抵足长谈。
果然,谢夫子被他邀请着,盛情难却,应了下来。
许梦筱去灶房忙了,心里还有些嘀咕,为什么她觉得对方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说是一些菜,她可不会随便弄弄,肉眼可见地,里正叔挺在乎在这个曾经同窗跟前的面子的,所以她可得亮出拿手好菜来,让对方开开眼。
还有里正叔的那些酒,因为他一直节俭,哪怕许梦筱每次都挑好的给他买,可那也是在他们看来觉得不错,这个眼光高的谢夫子就未必这么觉得了。
于是许梦筱从空间里直接拿出两瓶珍藏的飞天茅台酒,倒进他其中的一个空酒坛里,待会就用这个招待对方,一定会让对方大吃一惊!
许梦筱哼哼了一声。
“你又在做啥坏事呢?”陆海对她那笑容不要太熟悉,那是得意,毫不掩饰的得意。
许梦筱眸光一闪,反倒想起一件事,“我记得你之前好像对这个谢家姑娘有意吧?你跑到这来做什么?”
“你闭嘴,可别胡说!她订了未婚夫的,别侮辱了人家姑娘的清名,不是谁都像你这么没脸没皮的。”
这紧张又别扭的姿态,还真不多见呢,许梦筱打趣一般,“那可不一定,也许人家退了亲,相中了你呢。”
陆海却觉得绝无可能,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谢伯父都不太能看上自己这样的武夫。
甚至是从未正眼看过。
而此时,陆河也来到了堂屋里。
谢夫子倒是多看了两眼,他对这种同类的文人气质总是有好感并重视的,但很快,想到陆河不仅是个病秧子,还已经娶了亲,他又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荣因,你去找他们玩吧,最好能搭把手。”谢夫子笑着吩咐道,谢荣因不知她爹要做什么,这是把她支走的态度了。
好一会,陆里正才意识到这点,因为谢夫子一直在说他学堂里的那些学生。
“我原以为他们品学兼优,没想到许胜杰一家竟是那般的人!”
这是说许家几乎全军覆灭,被关进大牢里的事了,陆河默默地喝了一口茶,尝到那茶里加了“料”的特别滋味,忍不住轻笑一下。
陆里正跟着宽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到底是读书数载,所以我那儿媳还请求知府大人给他一次科举的机会,谅在他年纪还小的份上。”
“可这样的学生,我却容不下了,别的学子介意不说,你们这里,我也是不好交代。”
陆里正刚要说不用跟我们交代,你该咋样就咋样,筱丫头都没介意呢,而是准备以光明正大的方式打败对方,谢夫子就道:“所以我已经将他开除,驱逐学堂了,很快你们就会知道。”
“这,也好。”陆里正愣了一下,寻思着对方这是向他示好来了?不能吧,谢夫子好歹也是个吃公粮的廪生。
然而这仿若是错觉一般的感觉持续了许久,谢夫子话里话外,都在散发着对他们的善意跟亲近。
这边,谢荣因走进陆家的灶房,一眼就看到了在帮忙烧火和打下手的陆海,以及掌勺的许梦筱。
她一出现,陆海顿时手忙脚乱,“荣因……”
脱口而出的呼唤猛地停住,转瞬又变成了,“谢姑娘,你怎么来这了?这里不方便落脚,你还是先出去吧。”
“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她坦荡且随和地看向许梦筱。
许梦筱也不跟她客气,交给了她一堆择菜和洗菜的任务,被陆海谴责地瞪了一眼。
还别扭地抢了不少活过去。
又在谢荣因洗菜的时候,生怕她凉到手,给添了一些热水。
谢荣因微微惊讶,她记忆里的陆海就是个泼猴子,从小还把她欺负得哭过几次,不想如今竟然这般体贴细心。
以陆海的个性,确实想不出要做这些事,他不过是照抄的陆河,按照他大哥平日照顾许梦筱的那样子做而已。
陆河甚至不会让许梦筱去碰凉水,这样的态度也传给了陆家的其他人。
知道她怕冷,只要是洗东西的事,他们全都抢过来做。
许梦筱也已经见怪不怪了,等一通忙活下来,五个肉菜,三个半荤半素的菜,以及两道素菜端上桌的时候,全家人顿时香迷糊了,被那精致好看又鲜美无比的菜肴一下子攫住了视线。
时间也刚好来到傍晚的饭点。
陆河帮着将那一坛子酒给拿过来,看到是坛子装的,谢夫子就心道肯定不是什么好酒了。
何况他们文人喝酒都是用酒壶装的,这陆大有在乡下待久了,早已没了文人的风骨。
心里这般想着,等陆河解开红色的酒封,给他们每人的碗里倒上酒时,那扑面而来的浓郁酒香却差点让他们虎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