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枫眼睑低垂，在这个世界上，他只会相信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
他不喜欢笑，可他知道，人都喜欢对自己笑的人。
人想要活着，就要做很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顾枫说：“少州长想要对付夜夫人，可以跟属下一起商量着来，没必要这么算计属下。”
方卓然举高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喃喃细语：“你果然都猜到了。
顾枫眼睑低垂，说：“属下知道少州长心里苦，你不信我，我不怨你。”
方卓然双眼燃起了一道亮光，说：“你真的不怨我？”
顾枫轻轻的点点头。
方卓然瞬间爆发出狂喜。
“那你……”
“少州长想要对付夜夫人，属下可以配合？”
“你……”方卓然想到夜风之前对夜南依的回护。
“夜夫人的亲生母亲，害了属下的亲族。”
顾枫为了保命，毫不犹豫的把那桩陈年旧事捅了出来。再不说他都快憋死了，他不想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
“什么？！”方卓然被这个信息量惊呆了。
“……那一年，我刚来到修仙界没多久，在一座破庙里休息。
俞燕玲和几个男修闯了进来，她哭的可怜兮兮的，求我救她。
在那荒山野岭的，跑出来一位漂亮的姑娘向你求救，你救不救？
我杀了那几个看上去想要对她施暴的男修，换来的是我的亲族全族被灭。
你说可不可笑？
我该不该恨她？
我恨她，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饮其血。”
方卓然沉默。
顾枫说着说着，又自嘲的笑了起来，说：“她命好，先是有个好爹，又生了个漂亮的女儿。”
金玉城先城王有那么多的孩子，有的是筑基期生的，有的是金丹期生的，有的是元婴期生的。
能在金玉城先城王进阶分神期之后出生，又能在金玉城先城王陨落之前活到成年者寥寥无几，偏偏她俞燕玲就是其中之一。
俞燕玲的命真好，可惜风光时不积福。
方卓然说：“那位女修，是夜夫人的生母？”
顾枫点点头。
方卓然也很想相信他，可是……
方卓然不解：“那你之前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护着夜夫人？”
一个人把假话说的太真，真话就显得太假。
方卓然分不清他到底是哪句真，哪句假。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
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失去的已经失去，他能抓住的只有现在的利益。
隐忍了这么多年，如果不能翻身，他这么多年的隐忍就是个笑话。
顾枫深深地闭上眼，不作解释，说：“如果少州长真的可以救我，我可以指认是夜夫人主动勾引我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方卓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怀疑这是他的援兵之计，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顾枫眼睑低垂，方卓然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看到他轻轻的点点头。
方卓然有些犹豫。
顾枫的第一世出身在一个下克上的时代，洛林真君原是洛林旁支家主，结婴后以分家篡夺主家，他亲奶奶一脉、五奶奶一脉都从原来的嫡系沦为了旁支。
虽说天地师亲君，但是出生在那样一个时代，顾枫的骨子里没有这个时代身为一位家臣应有的忠君思想。
对方真君没有，对方卓然没有，夜南依更没有。
夜南依的母亲害了他这一世的亲族，他可以为了利益暂时和夜南依结盟，可是要他为了她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尽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方卓然犹豫不决，丢下一句“我考虑一下”后，落荒而逃。
看着方卓然离去的背景，顾枫闭上双目，心想，这个方卓然果然靠不住。
尚未结婴，就想着铲除异己。
顾枫尚未想好该怎么破局，后面的发展却令顾枫始料未及，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