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江夏,偷听被正主发现也是一件尴尬的事。
江夏喉咙有些干涩,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口说些什么。总不能说“好巧,我说我是刚醒的,什么都没听见你信吗?”
但江夏到底抿紧了唇,什么都没有说。
但很奇特的,顾长安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尴尬与无措,他无声动动嘴唇:
不信。
两人之间自成一套氛围,旁人插不进去的那种。
林清一会儿看看江夏,一会儿看看顾长安。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尴尬。
但林清知道,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所以他瞧了方枫一眼,随机悄无声息的离开白塔医务室。
虽然林清把空间留给了江夏和顾长安,但是此时的环境安静的可怕。
江夏纯粹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向顾长安解释,他确实不是有意去听什么,只是虽然人已经醒过来了,但身体过于虚弱,最后只能闭着眼睛假寐。
他一时有些不敢去看顾长安的眼,只是一个劲儿的抿抿自己干涩的唇。
因为平时靠输液来补充能量,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喝过水。
觉得嘴唇干,嗓子眼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顾长安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一直抿唇的动作上,眼神一暗。
转过身去为他倒了一杯水。
等到江夏心里微微准备好了措辞之后,一抬头看见的却是自己面前的一杯水。
“谢谢。”
他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先前自己的无心之失让他现在颇有些心虚,不敢看人。
但是对于顾长安专门给他接的水,他没有不收的道理。
微微坐起,靠着墙,抬起手接下顾长安递给他的水杯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没办法,实在是太渴了。
喝水太急,有几滴从江夏的嘴角滑下。
江夏喉结滚动,如此反复好几次才算是缓解了自己身体涌出来的饥渴感。
喝完之后把杯子递给顾长安,顾长安拿着杯子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
随后拿了个凳子坐在他病床的旁边,这是要好好谈谈的架势了。
原本江夏以为顾长安会以刚才的事作为话题,他心里也做好了准备,没想到顾长安却是闭口不提。
“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
原本想说自己不是有意听的江夏话堵在了嘴里,最后转个弯:
“还行,就是全身还是有些酸软无力,使不上什么力气。”
江夏没想到顾长安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回复也略带一丝生硬。
顾长安若有所思的看着微微撇过头的江夏,知道他是没想到自己会问这个问题。其实顾长安比江夏年龄大上好几岁,经历阅历都比他丰富。
身为一个顶级向导,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病房内有一个人已经醒过来了呢?
只不过那个人是江夏,让他知道这些又何妨?
左右他认识的人都知道他精神图景中的毛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顾长安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
他们之间本来就拥有完全匹配度,江夏于他的意义,特殊又特殊。
不论是现实生活中他对江夏所表现出来的在意,还是精神图景的陷落也需要和江夏结合。
桩桩件件纠缠起来,早就分不清了。
再加上先前来找江夏的小向导眼里闪烁着对江夏的爱慕,哪怕知道江夏不会轻易答应他,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单薄,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要求江夏。
所以顾长安不打算维持着自己表面的高冷不可接近,让本该属于自己的哨兵被他人觊觎,骨子里的占有欲终于找到了能够发泄的人。
也是因为这样,顾长安的每一步都是仔细思考过的。
年长者,总是习惯不动声色的掌控全局。
“如果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喊林清过来帮你看看。这几天你多注意休息,等到身体养好之后再去提升自己。”
江夏没想到顾长安会想的这样细,竟然能猜到自己内心的不甘与好胜。
“知道了,我会好好休息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次他醒来之后,发现顾长安的行事风格竟然比以前更加难以让人捉摸。
若说以前顾长安总是会用一张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来对他,也因此他总是看不透这家伙的面具下面到底什么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但现在,几乎是不用他特意去寻找,就能在顾长安的眼里看见直白、毫不掩饰的关心。
这反倒让他无所适从了。
江夏在心里暗骂自己贱得慌,平时顾长安对他不假辞色他就觉得正常,一对他嘘寒问暖他就浑身难受是吧?
但顾长安在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却是没再说什么了。
这倒让江夏有些心慌,气氛又安静下来。
他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我听到了你和林清之间的对话。”
“嗯。”
“你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的吗?”
顾长安不动声色的挑眉,面上还是平静的样子。
“不会。”
江夏转过头,眼神直直盯着顾长安。
“为什么?这不是你最隐私的事吗?况且· · · ”
“· · ·这些你从来都没说出来过。”
听到前半句顾长安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江夏停顿之后说出的后半句却叫他心神一动。
看着微微低头的他,顾长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小猫伸出爪子挠了一下。
如果要具体形容的话,就像是被他从江夏身边拐走的那只小白猫挠了挠。他想自己要给江夏一个解释,打消他心里泛上的内疚感。
他的语气发生轻微的变化:
“这些确实是我比较私密的事,别人都不知道。但是在我这儿,你不是别人,所以听了也没关系。”
“你也无需感到内疚,林清所说的,都是我自己的事。我选择去怎么做,如何做,早就想好了后果。成年人有为自己选择负责的能力。”
“而且,我们之间自始是平等的,我不想用什么去绑架你。”哪怕此刻江夏还是知道了什么,他似乎无形中给他造成了一定的负担。
但无论怎么样,他都没有想用这件事去要求江夏什么,他们之间,可以无拘无束的。
先前明知江夏醒来了还是没有阻止林清去说这件事,就当做他的一点私心吧。
圣人尚且需要不断自省,更何况他顾长安从来不是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