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这一问,李兰亭再也克制不住汹涌的情感,
她哭着说:“他不想看见我,留着也只是给你们添麻烦。”
安然不知道往事,没法跟傅越宴共情。
她只是想起那小男孩奶奶挥手打她时,李兰亭替她挡的一巴掌、想起她们骂傅越宴时,李兰亭愤而冲上去的一脚。
还有此刻,李兰亭哀求她别离开她的儿子。
“母子间,有什么矛盾是解不开的呢?”
安然问后,鼓起勇气开口:“妈,只要你真的爱他,他会理解你的。”
这一声妈,她有七八年没再喊过,再说出来时,忍不住热泪盈眶。
李兰亭在一瞬间的怔住后,用力地抱住了安然,“好孩子、好孩子!”
两个女人抱着哭了会儿,情绪都稳定了下来。
李兰亭这才说起了过往。
“当年我在清华美院读书,刚读大二,就怀孕了,本来要是没有这个孩子,我也进不了傅家的门,可是我也不是非要跟他爸结婚的。”
李兰亭脸上流露出怀念,“但,总归是我的孩子,我还是结了婚——本来打算生下孩子就恢复学业,可是傅家不允许,说越宴还小,离不开妈妈,我自己也心疼,就这么一拖再拖,终究是没读完。
“再后来,他爸事业越干越大,免不了四处应酬,我没法容忍他的冷淡和花边新闻,直到那女人怀孕找上门,我就离婚了——那年,越宴刚满17,高考那天,他从学校三楼跳了下来,可我没去看他。”
李兰亭说着说着,又擦起了眼泪,“我不敢,他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孩子,家境好长得好,众心捧月的存在,我跟他爸离婚给他的打击太大了,跟何况离婚的时候,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说了很多伤害他的话……”
安然静静地听着,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当年李兰亭因为孩子没能完成学业,甚至是梦想,结果婚姻又没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这导致她自己就是残缺的。
又怎么能健康的去爱孩子呢?
“那幅画,是您送的吗?”
李兰亭勉强朝安然一笑,“是,他读本科的时候提前修完,直接留学去了,我又不敢出现在他面前,他硕士毕业的时候,我就偷偷去看了——所以画了出来。”
李兰亭有错,但是她也为孩子牺牲了很多,如今想要弥补,又不敢,只好先送幅画,表明一下态度……
这是一笔陈年烂账。
因为羞愧和逃避,还有各种理不清的利害关系,导致这对母子分离十年。
安然理解了李兰亭,同样也理解了傅越宴。
她能够对父母的离世释怀,不代表别人就可以坦然说出过往的伤痛……
想到这里,安然甚至有了几分羞愧。
“妈,我带您回去吧,我们坐下,好好聊聊。”
她没有妈妈,可是傅越宴有的呀,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有什么事是不能坐下好好说开的呢?
李兰亭欣慰地看向安然,“我之前不了解你,可是现在我知道为什么越宴会跟你结婚了——安然,你真的是个很特殊的女孩子,你不吝啬自己的温柔和善心,谁会不喜欢你呢?”
被李兰亭这么直白的夸赞,安然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婆婆诶。
“也没有那么特殊……”
李兰亭看出她的害羞,便擦干了眼泪浅笑说:“谢谢你愿意帮我,我也是真的不想放弃跟儿子和好的机会,请你原谅我的自私——不过,我就不耽误你的工作了,我先回我妈那,晚上能不能请你把越宴带过去?”
见李兰亭也为自己着想,安然当然对她有无限好感。
“好,我会带他去的。”
安然将李兰亭送了出去,两人和睦甚至亲密的模样,让悠悠跟乔舒都看呆了眼。
李兰亭离开后,两人赶紧冲过去掌握一线情报。
“什么情况?”
“就是,她给你吃迷魂药啦?”
安然不敢看她俩,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是我搞错了,她是我老公的生母。”
悠悠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那么年轻!!!”
乔舒却理解。
毕竟是有钱人,保养的那么好也是很正常的事。
于是她轻笑道:“还好说清楚了。”
悠悠的更多疑问却来了,“你老公到底怎么回事啊?第一天见到她的时候干嘛不说呢!”
“他们过去有误会——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傅越宴的家事,安然也不想多说。
悠悠比较直肠子,想到什么就想开口问,乔舒见状赶紧拉住她,“悠悠,一会儿来客了,我俩把那些货规整一下。”
悠悠被她这一拦,也转了下脑子,当即跟着去了。
安然看了下店里现在要忙的事不多,便去电脑前坐着了。
这一刻,她无比期待回到傅越宴的身边。
她一定要为自己的莽撞道歉!
好不容易熬到五点半,她无比期待地看向门口——往常傅越宴都会在这个时候接她下班的。
店里的货还没卖完。
五点四十了,傅越宴也还没来。
安然不禁心慌起来。
老公是生她的气了吗?
她真不该任性!
安然仔细地回忆起了傅越宴对她的好,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越想越愧疚,她凭什么这样对傅越宴?
真是恃宠而骄了。
这多伤他的心啊!
既然他不来,安然便决定不再等,她一定要真诚勇敢的去道歉,去弥补自己造成的伤害!
刚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傅越宴推门而入。
他平静的宛若平常。
看见安然,也一如既往的温柔浅笑,“老婆,有些事耽搁了。”
安然心里很暖。
她也笑着,“下班啦!”
坐在电动车后座,安然紧紧地抱住傅越宴的腰,她没有说话,怕风声会散去她的真诚和企盼。
回到教师家属院,傅越宴如往常一样在楼道前就停下了,安然却没下去,“我要跟你一起去停车。”
傅越宴一顿,没多说便调转车头去了车棚。
车棚没人,安然下来将头盔递给他,看着他锁好车,挂好头盔,转身要走——
安然牵住了他。
“老公,对不起,我不该搞不清情况就乱发脾气,我以后不会这样的,我会好好对你,再也不任性了,你原谅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