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被威远侯给骗了,是他蛊惑我的,此事和我毫不相干。你要替这些朝臣报仇的话,我可以亲手杀了威远侯,来证明我的清白!”
太子低头看向跪在自己脚下的长兄,眼神备显失望,痛心亦有。
怎么说威远侯都是为他筹谋才走到今天的,而且还是他的亲外祖父。
他竟然说要亲手杀了他?
这样不择手段毫不顾忌亲情的人,也难怪父皇早就看透。
在知道自己可能不行了的时候会留一手了!
太子愤怒的踢开脚下的人,“无耻!你敢说你没有半点儿谋位之心?你敢说自己全是受了威远侯的挑拨吗?你敢说自己真的毫不知情吗?那这些死在你面前的朝臣是怎么回事?被你们逼死的父皇母后呢?难道今天在金殿也是别人绑你过来的吗?”
声声质问,逼得醇王面色惨白而心虚,跪坐在地上的身体都在发抖。
这时一旁的威远侯已经看清自己外孙就是个鼠辈,根本不值得自己为他谋划这么多!
费尽心思,赌上所有,到头来却被人倒打一耙,付诸所有换来是人性的丑陋。
威远侯忽然大笑,事已至此已经再无必要去追究那些对错了,不过是一死!
在充斥着谴责和愤怒的眼神之下,威远侯抽出一旁禁卫的长刀毫不犹豫的抹上脖子。
鲜血涌出,尽数溅在一旁的醇王脸上,瞬间染红了醇王惊愕的脸。
醇王震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不可置信的瞧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威远侯。
“外外外祖……”
最后哑然失声,直接昏死过去。
太子微微闭上双眼,片刻后复又睁开。
局面已经被魏家军控制,金殿内的朝臣们都猛然一松。
那些站在醇王那边,拥戴醇王的朝臣们像是从高处坠下,双腿颤抖的不能自己,纷纷朝着太子跪了下去。
有人悔不当初,有人泣不成声,有人哑口无言呆愣当场。
闻太傅叹气上前,“当下乱党已去,还请太子主持大局!”
金殿的尸首已经被抬了出去,空气里还残留有一阵阵散不去的血腥味儿,腥臭的令人作呕。
而这些都是拥戴自己的朝臣的。
太子呼吸了几口这里的血腥之气,看着近在咫尺的龙椅,脸上的稚嫩尽数褪去,剩下的全是未来天子的龙威。
在来金殿的时候,李清言已经告知过他帝后已经薨了。
盯着那张龙椅,太子有些愣怔,片刻后又在闻太傅的提醒下慢慢走了上去。
不过十岁出头的新帝,在龙椅上显得单薄又瘦小,一双眼睛却清明至极。
在肃然的金殿里,血腥的空气中,和朝臣们定夺完醇王一党谋反一事之后,太子疲累的去了坤宁宫。
宫里的禁卫基本上都被威远侯等人收买,已经不能再相信重用,皇宫的守卫在没有换新的之前,魏从澜暂时负责接管皇城的巡查护卫工作。
而帝后双逝,闻太傅怕太子年幼,许多事情会想不开,怕他会出事,请求李清言看顾着些。
太子进了坤宁宫,不许宫人进去。
李清言也守在外面。
天黑了许久,太子才从里面出来。
年岁不大的孩子身心单薄,看起来又那么孤寂。
不知为何,李清言忽然想到李云志。
太子比云志年长不了几岁,却背负了这么多。
如今帝后已逝,偌大的皇宫再无亲人。
帝王这条路孤寂清冷。
除了几个自己在乎的人外,李清言还是第一次被触动。
他默了下上前将身上外披着的袍子递上,“殿下,天冷。”
二人身高相差许多,太子抬头望向他。
竟然在这个外表一向清冷的人脸上看到了丝关怀和担忧。
莫名的,好似被温暖包裹住了一般。
太子微微点头,没有拒绝,接过他手里还带了温度的袍子拢在身上。
默了会儿,他忽然问道:“是老师让你跟着我的吗?”
天子与朝臣,在身份礼教上面一向泾渭分明。
但闻太傅是教习了他数年的老师,亦是太子为数不多可以相信依赖的人,与他关系亲厚。
太子私下都是叫他老师。
李清言如实点头,“闻太傅担忧殿下会因为帝后薨逝一事过度伤心,让臣跟着殿下。”
太子心里温暖,点点头,“让老师替我操心了。”
李清言知道他心中定然是悲痛的,出来的时候眼睛红肿的不行,肯定是在坤宁宫里哭过。
出来的时候除了有些落寞外,却装作很自然。
“殿下若是心里难过,可以哭出来。”
他不是个多事的人,也不是话多的人,更知道身为君王需要隐藏自己,不能在旁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
但抛去太子和新帝的身份,他也只不过是个孩子。
太子愣了下,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老师说我是东陵未来的天子,不能让别人猜出我的情绪和一切喜好,我的行为举止都不能与我内心相同。老师叮嘱我说这是保护自己的方式,也是君心难测的威严。”
帝王之术是相互制衡,若是掌权者都让人轻易猜透了心思,就会被人轻易掌握住弱点。
若是这些弱点被加以利用,那帝王便危矣!
帝王之术君心难测这也是登位者必须学习运用的功课之一。
李清言便不再说话。
夜间的宫道安静清冷,二人在行了一段路程后,太子突然又问:“魏大人可曾哭过?”
他想,魏大人这样清冷的性子看什么都漠然,应该不会为什么事情所动容流泪的。
然而李清言却如实说:“臣哭过。”
这点倒是令人意外。
太子微微点头,“孤小的时候也哭过,可是父皇让我把眼泪憋回去。”
年幼的太子将脑袋埋了下去,不再言语。
不多会儿,两人经过一段黑暗的宫道,只有前方的宫门檐角远远的挂了盏灯,算不得太亮。两人的身形几乎淹没在这片黑暗当中。
李清言听到了些抽泣声。
很轻,很快便结束了。
二人到了宫灯下,太子暗哑的声音响起。
“孤只哭这一次。”
醇王谋反赐死狱中,德妃自尽,威远侯也自裁而死。
那些跟随他们的乱党尽数处置完,帝后的大丧告终后,在礼部的操持下太子登基为帝,大赦天下,彰显新帝圣恩。
新君大典后,便嘉赏有功之臣,追赏那些维护新帝而死的忠心朝臣!
李清言和魏从澜二人也纷纷受了封赏。
李清言封京安侯,魏从澜封了定安将军!
魏从澜得回颍州协助父亲统领魏家军,平叛乱党,交手皇城的守卫之后,就回颍州了。
李清言受皇上册封后,则留在京都任职,赐予兵符掌管调令三军!
京都一乱从事起到平息已经是半年后。
李清言本没决定接受调令留在京都。
但受闻太傅所劝,颍州魏父来京都恭贺新帝之时,也劝他留在京都任职,辅佐新帝。
醇王一党除尽,朝臣的位置几乎空缺了一半,能委以重任的人不多。
在这次平叛中,新帝也对他十分信任,并委以重任,可见是拿他当心腹。
留在京都必然大有前途。
李清言并不是个重权重利的人,在二人的再三劝道下,又在新帝的挽留下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待处理好委任下来的事情后,李清言便向皇帝告了假去明阳城接陈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