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垂着眼听着两人的对话。
在听到角丽谯要杀鹤之舟时,他才缓慢地掀起眼睫,将冷得惊人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单孤刀不知有两人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心中对这个提议十分心动,嘴上却说着:“李相夷若是这么好杀,便不是李相夷了。更别说总是在他身边的那个鹤之舟,他可是莲花楼主,苏文才可是说过,他的武功只怕不下于李相夷。”
“我自然知道。”角丽谯说着,忽的伸手拽下了单孤刀披在身上的斗篷,露出那张方正的脸,“果然是你,单孤刀。”
单孤刀冷笑一声:“是我又如何?没想到你如今武功退步了这么多,我若想拦,你如今这条手便已经废了。”
角丽谯将自己被废了丹田的事瞒得很好,至少单孤刀不知道这件事。
她用手指卷了卷垂在胸前的长发,丝毫不惧地朝咬着牙关的单孤刀轻笑道:“你大可以试试。”
单孤刀盯着她背影的双眼微微一眯,但他们毕竟是联盟,没什么实际上的利益冲突,他自然也没必要为了这点口舌跟角丽谯闹翻,便只是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让李相夷跟鹤之舟反目成仇。”角丽谯笑着转过身,“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个好师弟,喜欢男子。”
单孤刀一愣,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脑海中闪过少年眉眼带笑地凑到鹤之舟身边,要对方给他倒茶时的场景,当时二人之间暗涌着的分明是情愫。
李相夷少年风流,模样也俊俏,向来受女子青睐,身边还有乔婉娩这么个红颜知己,故而他自然也没想到,这位少年剑神倾情的竟会是个男子。
若是早些知道,他早叫李相夷身败名裂了。
角丽谯手托着下巴,指甲在面颊上轻点着:“你说李相夷这么骄傲的性子,若是知道了互许终身之人还与女子纠缠不清,会如何呢?”
单孤刀冷呵了一声:“李相夷从不宽恕背叛者。”
一想到鹤之舟要死在李相夷手上,两人还可能两败俱伤,单孤刀心中便一阵痛快,这让他忍不住追问:“但你不会就这么指望他们两个自相残杀而死吧?那个鹤之舟,看着可不像是会干出这种蠢事的人。”
“确实,那个姓鹤的鼻子灵光得很。”她上次那么隐蔽的毒药竟然都被发现了,不过没关系,她不信这次还能叫他躲过去。
角丽谯冷笑了一声:“只要他还在乎李相夷,就一定会中招。”
“你想怎么做?”
“自然是给李相夷下毒。”她从怀中拿出一小樽瓷瓶:“看,这是天下至毒,也是顶级散功毒,哪怕是李相夷,也无法在此毒下幸存。”
角丽谯看着这瓶毒药轻轻啧了一声:“可惜上次下在茶中的碧茶,被鹤之舟给发现了,不然两人如今只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碧茶之所以叫碧茶,便是因为此毒与一些茶叶极其相似,入口略微苦涩,带有清香,混在茶中叫人防不胜防。
药魔研制成功后此毒也并未流出,也不知道鹤之舟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鹤之舟既然认得出这是碧茶之毒,你要让他怎么中招?”单孤刀皱起了眉:“而且,这跟两人反目有什么关系?”
“莲花楼主乃是当世神医,我会派习了媚功的女子纠缠于他。他虽善医毒,香这种东西可不是毒,一旦被那女子近了身,我可不信他是个圣人。到时候我会给你信号,你便可引来中了毒的李相夷,叫二人打起来,加速李相夷体内碧茶毒发。”
“我会叫药魔想办法将以内力将对方体内的碧茶之毒尽数引到自己的身体里的方法可以解碧茶之毒的消息传出去,届时鹤之舟若是爱李相夷多过自己的性命,便只能自己承受碧茶之苦,若是他并未那么爱李相夷,就更有意思了。”
她弯着眼睛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你便可以昭告天下,是他鹤之舟,借着与李相夷亲近之机,给李相夷下了毒,害死了这位四顾门的门主。到时我倒要看看,他鹤之舟还能不能维持住那张死人脸。”
单孤刀本就对她信任有限,自然不会只听她单方面的言辞,只是问:“你要我给李相夷下毒?”
“怎么,不敢?”角丽谯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放心吧,毕竟是同盟,我怎么可能坑你。”
她淡淡地继续道:“我自然有下毒的人选,你只要为他做好掩护,别叫李相夷怀疑就行。”
单孤刀意外地一挑眉:“四顾门里原来也有角圣女的仰慕者。”
角丽谯理了理胸前垂着的长发,漫不经心道:“这世间除了我们家尊上,还有这两个钟情男子的,又有哪个男人会不为我倾心呢。”
单孤刀哈哈一笑,“角圣女确实无愧于武林第一美女的称号。”
角丽谯只是娇媚一笑,将手里的瓷瓶拎在他跟前晃了晃:“那就这么说定了,届时他会用想要暂时离开四顾门为借口,将你与李相夷请到院里,你只要配合着挽留他,并叫李相夷喝下他敬的酒即可。”
单孤刀听她这么一说,便已隐隐猜到了那人的身份,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深了许多,大笑着应道:“好!”
“我竟是不知,原来师兄你真的这么恨我。”
将一切从头到尾,听得一清二楚,也将单孤刀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得一清二楚,李相夷终于忍耐不住,从树梢上一跃而下。
单孤刀顿时惊叫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角丽谯却已经唤来了身边的护卫,叫人赶紧带她走。
明明从前她的计谋一贯无往不利,没想到这些时日里竟接连吃亏,趁着如今李相夷的心思都放在单孤刀身上,她自然有多快便要跑多快。
只是她没有想到来的人不止李相夷一个。
被长剑扫过喉咙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未能反应过来,直到剧烈的痛楚让她张嘴想说什么时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眼望去,却只见一片冰冷的剑光,刺穿了揽着她的护卫的喉咙。
一黑一红两道影子重重地落回地上。
鹤之舟将剑收回鞘中,落在地上后看向正与单孤刀对峙的李相夷。
比起十几年后被骗了十年,还背负着弑师之仇的李莲花,如今的少年郎在自幼一起长大的师兄面前更加坦然。
他也为单孤刀的憎恨嫉妒感到心痛,却没有以后的那么多痛苦,只是深深地看了这个熟悉的男人一眼,冷静道:“拔刀吧师兄,就当这是你我师兄弟最后的一场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