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了四顾门后,终于有了一段清闲的时日,耽误了的四顾茶会也改在了几日后。
李相夷白天里几乎都待在四顾门内处理事务,到了夜里才会到莲花楼来,与鹤之舟耳鬓厮磨。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鹤之舟渐渐已经有些适应了,便寻了一天白天到镇上的四季客栈,去问问看是否有了药魔跟角丽谯的消息。
那日他毁去角丽谯丹田后便防着这女人狗急跳墙,叫人去查探她的情况,想看看她如今是否已经跟单孤刀联系上了。
可惜金鸳盟多的是行事诡异之徒,角丽谯这女人更是心思诡谲,邪门得很,如今过去半个多月了,他都只收到她如今在金鸳盟总坛,未曾外出之外的消息。
他在四季客栈待了一个多时辰,接过了掌柜的新鲜瓜果跟一块不知打哪儿收来的鹿肉,也未运起轻功,只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百草坡镇自打四顾门成立来便愈发热闹,他一路瞧着熙来攘往的江湖中人,又看着此地安居乐业的百姓,垂下眼睫轻勾起嘴角。
李相夷对这个武林的心愿虽说带着少年人的天真跟赤忱,只靠这四顾门很难真的实现,但至少在四顾门范围内的百草坡镇,也勉强算是应了少年郎创建四顾门的初衷了。
鹤之舟噙着笑意一路回到了莲花楼所在的山脚空地。
只是才到楼外,他便听到了里面的响动。
他离开前已将诸多机关都重新开启,如今里面的人未曾被毒倒,便只可能是如他这般了解机关之人。
虽说这些时日少年往往要到申时末了,或是酉时才能从山上下来,但今日或许是事务少些,如今才刚入申时,竟已经得空来了。
他推开木门,含笑的目光便顺势落在站在桌前的背影上。
然而才看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他所有声音便哽在了喉头,就连手中提着的竹篮,也脱手落在了地上。
李相夷早就听到他推门的动静,只是没想到这动静,比他想象的要大不少。
他眉眼微动,心中已有了些猜测,却不动声色地转过身,眼睫淡淡地掀起,看向失神地站在跟前的男人。
“怎么了?”他看着男人泛红的眼圈,慢条斯理地问。
鹤之舟抬手抚了下眉心,闭目敛了一会儿心神,才慢慢将自己从恍然看到了李莲花的撼动中抽离出来。
“相夷。”他扶住了少年伸过来的手,视线扫过他簪在发上的莲花木簪,又落回那张莹白的面孔上:“怎么作这副打扮?”
“这打扮怎么了?”李相夷扬了扬眉,唇畔弯起:“不是跟你平日里差不多吗?这身衣服,还是你之前给我备的那一身,你忘了?”
“没忘。”他苦笑了一下,在少年的注视下垂下了眼睫。
只是李相夷与李莲花本就是同一个人,这身象牙白的长衫与披散的长发,还有挽在发上的莲花木簪,都让他险些以为看到了十几年后的那个人。
李相夷摸了摸他的脸,眉眼淡淡地靠上前去看着那双透露出几分虚弱的眼睛,“真的这么像吗?”
鹤之舟只是覆住他的手,不住地亲吻着他的掌心,用叫人心碎的目光无措地望过来,狼狈得叫人生不起半点的气。
他又凑近了一点,男人便垂下首来,将脸埋进了他的肩颈。
这世间哪里有相似到连背影都会叫人认错的人。
他抬手摸了摸鹤之舟的后脑,往日里总是傲气跟少年意气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温柔,连带着声音也浸得温润,贴在他耳边无奈道:“你这个闷葫芦,真是庸人自扰。”
鹤之舟只是将手掌紧紧地揉在他背上,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李相夷轻笑了一声:“我早就知道你对人家念念不忘,差点连心动都发现不了。要是跟你计较这些,我怕是早就气死了。”
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的鹤之舟在他颈上讨好地蹭了蹭。
李相夷脸上的笑意更深盛,连声音都带上几分戏谑:“我说你啊,要是没了我,你可怎么过?整日里行尸走肉的,迟早有一日会退化得连正常说话都成问题。”
他手指勾住了男人的发尾,卷在指弯间轻轻拽了拽,“到时候闷葫芦,怕是就得成不会说话的真葫芦了。”
听着他含笑的话语,鹤之舟纷乱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抬手捋了捋那披散在背上的长发,轻声问:“怎么突然换了这身衣服?”
“这不是嫌那些文件太烦人了,偷溜了出来,自然不能那么明目张胆地穿着我平日那些衣服,不然被汉佛看到了,又要唠叨个不停。还有紫衿,他好不容易忙完回来,带着礼物去寻阿娩,却被阿娩拒之门外,今日正到处找人麻烦,跟个火药桶似的。”
其实他确实对这些挺不耐烦的,但叫他换上这身衣服试探的原因却与这些无关。
只是在他提及肖紫衿的时候,抱着他的这双手臂又紧了紧,连蹭在颈上的呼吸都好像停顿了一下。
李相夷在心中猜着究竟发生了什么,嘴上却也没藏着:“你怎么这么讨厌我身边的弟兄,明明对刘如京不是挺好的,他臭烘烘来找你说话,也不见你皱眉。”
鹤之舟没想到自己对肖紫衿的排斥又被察觉,有些悻悻地松开了手,从少年的怀中直起身,有几分尴尬地弯腰去捡地上的竹篮,轻声答道:“我只是觉得,你口中的紫衿怕不是到处找人麻烦,只是想找你的麻烦。”
十几年后的肖紫衿,有了十年的沉淀,再见到仿佛变了个人,温润松弛了许多的李莲花时再也未曾掩饰过自己的嫉恨,但如今的李相夷却不是什么会给人留情面的人,四顾门几乎是他的一言堂,肖紫衿又怎么敢将心中的不忿放在明面上。
就算是因为乔婉娩的拒绝迁怒于李相夷,也只敢借着到处找人麻烦,才能在他面前发泄一二。
李相夷是世间少有的天骄,自然不会懂得被笼罩在他光芒底下,这些追赶之人心中的阴暗。
少年疑惑地抬起眉眼。
鹤之舟用空余的那只手点了点他的眉心:“与你无关,是世人庸人自扰。”
叫方才才拿这句话笑话他的李相夷不耐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