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迷糊,只是这两个家伙这副黏黏糊糊的样子着实让他不知该怎么插话,只好灌了一大口水,鼓着脸地看两人什么时候能注意到自己这么大个人。
“行了,别看了。”李莲花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说吧,又有什么问题。”
他这才将那一大口水用力咽下,难受得边敲着胸口边问:“所以杀玉楼春的是慕容腰跟赤龙,还有碧凰,对吗?”
李莲花抿起嘴唇,摊了摊手,淡淡道:“这恐怕就要问一下碧凰姑娘了,我想我们想要的东西,应该也在她手上。”
碧凰是这群姑娘中在玉楼春身边待的最久的姑娘,心思缜密,又心性坚韧,渐渐地也成了这女宅的管事,平日里玉楼春多少也会不自觉地对她透出些秘密。
这些年的漫山红金满堂几乎是次次不落,来的时候多了,碧凰无意间也听到了些南胤的事,知道了玉楼春存在宝库中那小小的冰片是维系着两人关系的重要物品。
傍晚的时候他们请与碧凰同住的昭翎公主递了张纸条,晚饭时碧凰果真独自来了他们的居所。
婢女们上了菜后,屋内便没了其他伺候的人,碧凰关上房门后走到他们跟前,提起衣摆便径直跪在了地上。
她双手交叠在额前,伏下挺直的身体,深深地对眼前三人行了一礼,才在方多病手忙脚乱的搀扶中重新直起身,道:“妾身偶得一宝,听闻恰是三位苦寻之物,若方少侠怜悯,莫再追查女宅之事,妾身愿献上此宝,永感大恩。”
李莲花见方多病拘泥男女,畏手畏脚迟迟未将人扶起,便自己伸手扶住了碧凰的手肘,将她从地上拉起。
碧凰也没有他们不同意便长跪不起的打算,反倒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笑:“多谢李神医。”
李莲花请她坐下后,自己才坐回位置,抬手将衣摆捋平后问:“碧凰姑娘可有想过此间事了,女宅中的姑娘要何去何从?”
碧凰闻言神色间略有些恍惚,半晌后才柔声说道:“这世间待女子何其苛刻,我等出身女宅,便更是不易。若是有机会离去,也不便回去打扰家人,想来该是一起买间宅子,做些刺绣生意吧。”
她眼中带着几分希冀,但更多的还是落寞,再望向李莲花时,便全数化作了恳求,“若是李神与方少侠非要寻根究底,那碧凰便也只好坦白,杀害玉楼春是我一人的主意,慕容公子不过是我以赤龙要挟,才不得不助我一把。”
这话不说李莲花,就连方多病,也是不信的。
但眼前的女子满目哀伤凄然,他们如今调查者的身份无从安慰,李莲花只好调转了话头,又问:“敢问碧凰姑娘,女宅中可是种了阿芙蓉?”
碧凰点了点头,“玉楼春久居香山,甚少与外人打交道,能维持如今奢靡的生活,盖因女宅世代种植阿芙蓉,制成芙蓉膏后大肆敛财。”
芙蓉膏这种东西,一旦沾上了便叫人再难戒掉,是朝廷的禁物,只是此等控制人心人性的东西,又哪里真禁得住。
在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用芙蓉膏的上瘾性敛财的恶人多得是。
“贩卖芙蓉膏乃是朝廷禁忌,敢从事这一行当的,必定是目无王法的奸恶之徒。”李莲花淡淡道:“姑娘如何能保证,玉楼春的生意伙伴寻不到诸位姑娘身上?若我没有猜错,为了往后生活的保障,你们定然是打算私分了玉楼春这些年所存下的财物。”
碧凰垂下眼睫,沉默不语。
若是只她自己一人,孑然一身地离开也未尝不可,但她们之中有许多年纪轻轻便被囚禁在山上,除了美貌与伺候人的本事外,一无所有。
没了清白的女子哪怕回了家,也不过是被安排着随意嫁人,她们在女宅过惯了被圈养的生活,早都回不去了。
她自然要为其他姐妹打算,只可惜她们攒的银钱都花在了女宅中,真正剩下的并不多,不然也不需要用玉楼春的脏钱。
“碧凰姑娘。”李莲花叹了口气:“莫要低估了人心险恶,若为了钱财,那些奸恶之徒可都是手段通天。”
“也罢。”碧凰沉默了许久,终是惨然一笑:“我原本便将玉楼春的账本留给了清儿,她性子刚烈,离开后必定会将女宅之事告知官家,届时这香山还有芙蓉膏的生意都会被朝廷销毁。但若是李神医愿意让一切终结在碧凰一人身上,我便将账本取回奉上。”
她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轻轻地放在桌上,推到李莲花跟前:“这边是李神医苦寻之物,便当做是……碧凰的一点心意,求李神医垂怜。”
李莲花看了眼丝帕,又将视线转向了坐在旁边的鹤之舟。
鹤之舟知道天冰正是在碧凰身上,便伸手展开了丝帕。
只是却未见丝帕包裹着东西,反倒是丝帕上的刺绣有些特殊,图案比正常的丝帕要大一些,一只蜻蜓栩栩如生地落在帕子上,好似随时都能展翅飞起。
就是蜻蜓长长的身子显得略粗了些。
碧凰面上露出点笑容,抬手点了点帕子上的刺绣:“正在此处。”
鹤之舟也隐约想起了剧情,从后腰抽出一把平日里处理杂物的匕首,小心地将蜻蜓身子的丝线划开,露出里面薄薄一片的罗摩天冰。
他看向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的碧凰,开口道:“碧凰姑娘,我是男子,不懂织布刺绣,不知你觉得客栈的生意怎么样?”
碧凰含笑的眼顿时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与惊喜,被邀前来女宅的宾客多的是要她这个管事亲自操办的事,她自然知道所有宾客的来历,更别说眼前这个备受玉楼春重视的四季客栈幕后东家。
她站起身时几乎要被椅子给绊倒,待站稳后又后退了一步,重新跪下身。
“妾身代各位姐妹,多谢东家收留。”
碧凰重重地一叩首。
“我等愿为东家效命,只盼东家予我等一份安宁,哪怕是做些客栈中的粗使活计,我等也心甘情愿,我等只求不必再如今日一般以色侍人,能为自己而活。”
鹤之舟从怀中取出四季客栈的玉牌,递过去。
她接过后紧紧将其握在手中,面上露出了相见后最为诚挚的笑容。
笑中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