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彼丘从方才起便已经注意到了站在鹤之舟身后的李莲花。
毕竟不论是嘉州灵山派,昆仑玉城,还是这次的一品坟,始终借着方多病之手参与其中的是李莲花,而非鹤之舟。
但更重要的是,这人身上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让他想起了当初总站在他们身前,少年意气的李相夷。
但偏偏眼前这人除了隐约能窥见似乎有几分眼熟的面孔外,又周身都与记忆中那道身影不同。这人背着手静静地站在角落中,看着鹤之舟与肖紫衿的比试时眸中平静而又温和,就好似周身的空气都变得如无风拂过的湖面般,不起半点涟漪。
他往前一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那双平和的眼睛,问:“敢问这位是?”
李莲花顿了一下,鹤之舟搭在他肩上的手也微微收紧,仿若给他力量一般,让他抿起唇露出个笑脸,“在下姓李。”
他并未看向眼前的故人,而是侧头看向一直暗暗支撑着自己的鹤之舟,面上的笑意才舒展了些,声音柔和地接着将话说完。
“李莲花。”
含笑的眉目再度望向云彼丘,他仿佛寻到了应有的状态,紧绷的身体亦慢慢变得放松,“云院长来此,应该早就从方多病那里听说过我二人才是。”
云彼丘愣了愣,不知为何竟有些尴尬,下意识地避开了那双带笑的眼睛。
纪汉佛虽不知他为何突然语塞,却也连忙为他找补了一句:“久闻大名,李神医,我等确实有些事情还想与李神医及鹤东家了解,同时也是为了多谢李神医协助我院方多病,破获了灵山派、昆仑玉城以及一品坟的案子。”
“也是机缘巧合。”李莲花右手的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的骨节,“我与阿舟两人居无定所,全凭马儿走到哪里便是哪里,没想到与方少侠有这份缘分,选了同一条路,所以竟都凑到了一起,案件又牵连甚广,我自当要出一份力。”
鹤之舟在他旁边翘了翘嘴角,只当自己没见过这人非逗得方多病用威胁的法子逼他帮忙破案的场面。
“那李神医可知道,观音垂泪最后可是被笛飞声抢走了?”
李莲花眨了眨眼,“不是啊。”
纪汉佛皱起眉头,“可是我从葛潘那里审问出了当天入一品坟的人里有一个十岁大小的小孩,脸戴面具,身背一把大刀,轻功了得,最后追着李神医你从墓室中离开。据我与院中其他几位院长推测,这小孩很可能就是使用了缩骨功的笛飞声,一品坟的案子从一开始就是他为了获得观音垂泪所设计的。”
方多病那小子竟然没有把最后是鹤之舟服用了观音垂泪说出去……
虽说他们没有给过那小子一个确切的答案,但第二日鹤之舟便可以用内力为笛飞声施针,怎么看那小子都该猜出来了才对。
李莲花心中所想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面上的笑容,只是抬手摸了摸鼻子,随后在纪汉佛说完了,才道:“是这样的,这观音垂泪呢,最后是被我们所得。我想石水院长应该也知道,我在玉城时曾中过毒,阿舟为了帮我逼毒,损耗了太多内力,伤了经脉,轻易不能动武,所以我们才会去寻一品坟的灵药。”
鹤之舟抱着少师剑朝他们笑了一下,接道:“如今我内力已恢复,我想这便是最好的佐证了。”
纪汉佛:……
“既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想来自东海那一战后笛飞声的伤势一直没能完全恢复,才会需要寻观音垂泪这样的灵药。既然灵药未曾落入他手,武林中兴许也能再平静一段时日。”他掩着嘴轻咳了一声,“今日也打扰二位多时,我们这便回去了,”
他随后同无了方丈也道了声别,便打算领着众人回去。
唯有云彼丘在要踏出房门前,又忍不住转过身来,问:“李神医,我听闻你不曾习武,今日一见,却是步伐稳健,似是有内力傍身。”
“这不也是多亏了阿舟。”李莲花大方地握住了鹤之舟的小臂,“他见我四处云游,常与武林中人打交道,才教了我一门心法与一门指法,叫我现在也算是有了自保之力,便不需担心自己一人时会再遇到拦路抢劫,将我那小破楼也一并劫走了的情况。”
云彼丘尤未死心:“听李神医你方才说,之前在玉城的时候中了毒,不知是什么毒?”
“我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毒,只是毒发时浑身滚烫,犹如火烧一般,十分难熬。”李莲花歪了歪头:“那日在玉城后山,我们曾与药魔对上,许是他见几人中唯有我弱小好欺,为了报复,才将毒下在了我身上吧。”
听他这么说,云彼丘一时也再想不到其他试探的方式,便略显沉重地朝他们一抱拳,“今日是我们叨扰了。”
随后便赶上停在院子中等他的其余几位院长。
离开前乔婉娩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一双含情目中竟是泪盈盈的,却不知究竟是在看鹤之舟手中的少师,还是在看站在他身旁的李莲花。
最后肖紫衿轻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拥在怀中柔声安慰了几句,二人终是相携而去。
他们便这般站在门口一直看着这些故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无了手中拨着佛珠,走到他们,准确来说是李莲花身边,淡淡道:“这故人相见不相识的滋味如何啊,李施主?”
“挺好的。”李莲花背着手,面色轻松地看了他一眼:“李相夷早就死在十年前的东海,如今我只是一介游医李莲花,何必打扰他们的生活。”
“其他人也便罢了,但乔女侠这些年来每年都会到寺里为你祈福,可从不肯点往生灯,因为她不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你已经死了。”无了为二人这些年的倔强长叹出一口气,“你如今体内碧茶之毒已解,合该与她说一声才是。”
李莲花神色一顿,却只是垂头无奈苦笑。
“终是我亏欠了她。”
乔婉娩与鹤之舟不同,他们二人虽也相恋多年,但实际上真正相处的时间却并不多。
年少时的欢喜敌不过心中的抱负,他虽将她放在心中,视她为往后共度余生之人,却未曾真正懂得她想要什么。
尽管身在江湖,但乔婉娩自幼便因喘症体弱多病,哪怕习武之后日渐好转,也免不了幼时病弱留下的敏感多思。只是她性子要强,从不肯表现出来,所以她也不曾对李相夷说出,她所愿并非心上人是什么盖世英雄,而仅仅是只需能叫她夫唱妇随,与她日夜相伴的寻常男子。
【其实莲花楼里的女性角色还是很有特色的,而且也不会很脸谱化,所以我也不愿意为了剧情需要黑什么角色,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所在意的乔婉娩的错处,不过是她拒绝相信的自我暗示,是她爱上肖紫衿后对李相夷的无法面对罢了。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但人生从来不是只有一个选择。(不包括肖紫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