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主人让你冒险过来,就为此事?”
江畔堂没有给人看座,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茶杯边缘,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毕竟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意思,小姐拿不定主意,才叫属下过来。”
“是吗?她白日里如何做的?”
“这……”张矜怔了怔,但想到小姐先前说过,在京城中,卫尉营里的这位都尉可信,所以斟酌一番,还是开口道:
“小姐拒绝入宫,还对外称了病。”
“瞧瞧,她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又何须来问我?”
江畔堂懒懒地理了理衣服,起身,明显一副送客的模样:
“陛下最烦朝臣私下结党,我们卫尉营也是宫门亲卫,你直接过来,实属不妥当,回去吧。”
“可是……”
“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后宫女人的事情,我左右不了,她自个儿决断吧,回去吧,避着些人,别叫旁人瞧见。”
说罢,江畔堂直接挥了挥衣袖,换成普通侍卫打扮的吴茗走上前,对张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卫尉营的侧门落锁,张矜一脸莫名地挠了挠头,看向木门的眼神满是抱怨:
“什么嘛,不过是一个正五品的都尉,摆这样大的架子,我家小姐来求他办事,给他脸了还!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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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影司暗房。
“院长,吴语已经去镇国将军府了。”
“让他小心些,方才那个护卫,探他气息,武功绝对在八品之上,别被发现了。”
“院长放心,我已经提前和吴语支会过了,否则就那个莽莽撞撞的二傻子,埋头直接从人家正门冲进府里都有可能!”
江畔堂转身,淡淡扫了一眼吴茗;
“你们又吵架了?”
“这不是天天吵嘛。”
“是时候该给你们八阁选个队长了,有个队长压着,也省得你们整日鸡犬不宁。”
“院长您就别掺和这事儿了,还是老规矩,各凭本事,积分高者为长,现在,我,吴语,吴饭,我们三人平手,您要真想定队长,就等这次任务过后,看我们谁的积分高就是。”
“那怕是等我死了,你们都决不出胜负来。”
“那您放心,到时候我们一定将结果烧给您。”
“谢谢啊,你还挺孝顺!”
江畔堂轻哼一声:
“行了,说正事,你觉得,这次是谁出的手?”
“敢假扮楚家大小姐,为的大概率还是不让她日后拿兵权,不外乎吴家,渝州,还有扶风。”
江畔堂喝茶的手一顿,给了吴茗一个“你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
“这位假小姐的原话是让方才那位侍卫去找京城中的那位,也就是咱们拿主意,想必,是想借此套出此次会在楚家背后出手相助之人,那必然是不晓得我们夜影司和镇北王府还有她楚大小姐之间的关系的,这样说来……院长,还是吴家,渝州,还有扶风啊!”
“唉,吴茗啊,你们这帮孩子要学的,还多着呢!”
“求院长指点!”
“自己悟去吧!”张畔堂甩了甩衣袖起身:“别愣着了,你也去,今明两日,把楚云音找回来,找到给你加分!去去去,别在我这儿碍眼了!”
暗房门起,本应已经到达护国将军府的吴语快步走进来,正好撞上垂头丧气出去的吴茗:
“你眼睛长头顶啊!”
“关你屁事?你怎么回来了?!”
“院长!张侍卫求见!就是方才回去的那个!”
“他没回去?”江畔堂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眯了眯:“我出去看看,你俩——”
他的目光冷冷扫过面前两个站着正用眼神掐架互骂的少年:
“还不滚出去执行你们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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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说了,京城中人多眼杂,你明目张胆地找我,不妥。”
“有心之人若想看,我第一次来时就已经看到了。”
堂下的青年一改方才表面恭敬的模样,仿佛身上加的那一件黑色的披风对他有什么胆量加成似的,不卑不亢地回怼道。
“哈,有意思,你……”
话音未落,江畔堂脸上的笑意倏然变成杀意,不大的堂屋中但见银蛇舞动,手中的银色长鞭带着雷霆之势出手,直冲张矜面门而去。
张矜一惊,拔剑即战,一个倒翻躲开长鞭的第一击,双足落地之时,剑势大开大合,犹如烈焰般凌厉。
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长鞭与剑相缠,如画卷一般精妙而绚丽。
突然,二人默契散开,长鞭收入袍中,长剑归于剑鞘。
“呵,你没有八品,用刀法使剑,力不从心吧丫头。”
“前辈您?”
青年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拂过自己的耳后,一张人皮面具被揭开,露出的是一张明艳却略显苍白的脸。
“云音丫头,伤如何?”
“无碍,被两个混蛋偷袭了,多谢前辈关心,张矜方才来过,前辈既已知道有人假扮我,为何不怀疑现在这个我?”
“你在明知故问?”
江畔堂轻声笑了笑,抬手指向她眉心现在才渐渐显露出来的一点红:
“都将影粉当作花钿涂在额心了,这东西,那个假人会有吗?”
“那不也是我在揭开面具之后,才显露出来的吗?方才与我交手,前辈怎么就知道是我了?”
“你的刀法承自郭效岳?”
“师傅四海云游,且已离世多年,前辈您认识?”
“他也是夜影司的老人了。”江畔堂呼出一口气:“当年他的双刀,打遍夜影司,无一敌手。”
“可我从未听师傅提起过夜影司。”
“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江畔堂的眼睛及不可见地黯了黯:
“你人既来了,便说说,绑你的是谁?随便坐,桌上的瓜子随便吃,但茶水里有毒,不建议喝,不过喝了也没事,我这儿有解药。你自便!”
说罢,江畔堂自己拿起桌上的杯子,又细细品起来。
楚云音撇了撇嘴,夜影司就没一个正常的吗?不管是在八方谷碰到的王姐和范兄,还是如今面前这个夜影司的院长,总指挥使,行事作风,都怪怪的。
“与我交手的两人使弯刀,刀上是赤水族徽,我跟着师傅游历的时候,有幸得见过公氏一族的族徽,是百余年前便已经消失了的岐山公良氏。”
“岐山公良氏……”江畔堂摩挲着手中的杯子:
“哼,最近,这个消失的部族存在感很强啊。”
“前辈此话何意?他们在别处也出手了?”
“云骁去的马城,靠近西境的庐州,江城,潇城,都有他们的踪影。”
“前辈,云骁那儿……算了,他不重要,前辈觉得这所谓的公良氏,会是谁的人?”
“想问就问,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江畔堂看着楚云音微微有些泛红的耳朵,打趣地笑了笑:
“消息传回来总要时间,还没有他的消息,不过那儿有我们的人,就算这小子不写信回来,我们的人最迟明日就能将消息送到我这儿。”
“前辈,我都说了,我……我没想问他。”
“是吗?当我多嘴!”江畔堂耸耸肩:“单从历史的角度看,四百年前公良氏遭遇大变,成年男子近乎全部被屠,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便越过暴马河谷往西迁移。”
“如今的西境凉城?!”
“没错,江畔堂点点头,只不过后来便没了消息,但现在扶风国内有一支公仪族,和公良一脉祖上同属珉鞅公户一族,只是现在出现的公良和扶风的公仪在政/治上有没有直接联系,还不好说,得等我们的人查到消息才好确定,不过如果他们真的是曾经被屠族的公良一脉,那他们的背后主使,渝州便可以排除。”
“为什么?”
“渝州境内有个万人坑,里面就是当年公良族被屠之人的遗骸,在渝州土生土长长大的人,祖上手里多少都有公良一脉的鲜血,这可是灭门之仇。”
“行了,丫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你那侍卫呢?你扮作他的样子,那他人呢?”
“隔壁草丛里躺着,前辈……”
“可以啊,你把八品高手打晕了?”江畔堂惊奇出声。
“他自个儿打晕的自个儿,主上有令,不得不从。”
“那他怎么就确信,你是真的楚云音?”
“可能因为,我……&*%¥#@¥”
“你什么?”江畔堂满脸好奇。
“哎呀!我把他骂了一顿,他看我一阵好骂,不带半点停顿,就说了一句‘果然是我家小姐!’,然后就服从我的命令……把自己敲晕了。”
楚云音的声音越来越小。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好!这个好!云骁这小子,就得你这样的才能治的住!”
“前辈,这不是重点!那伙人还绑了监察御史家的四姑娘,如今人还在那儿呢?那丫头我用轻功带她,她吓得叽里哇啦叫个不停,我就只能先把她放下过来送信,您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救救她?”
“哦~都察院监察御史……”江畔堂啧啧两声:“其实不救也没事儿,现在无论哪方势力,都不会对她家姑娘下死手的。”
“为何?”
“钱呗,有谁会和钱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