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阿秋!”
奉州马城内的赵云骁搓了搓手,响亮地打了两个喷嚏。
这几日日夜兼程赶路,想来是路上着了凉,自打进了奉州的地界,身上总觉得凉飕飕的。
奉州在渝州北面,他走了水路绕过了渝州地界才得以过来,但是到了马城,却听说驻守在此地的勤郡王府齐家的三公子前两日往西边去了。
往西两日脚程就是岭州,岭州刺史长子大婚,下了帖子宴请四方宾客,而齐家三郎齐道安与这位新郎官是旧时同窗,自然也收到了请帖。
左右这奉州名义上有他那个不成器的大哥齐道远守着,还有一众叔伯帮扶着坐镇,他离开几日,料齐道远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可是,赵云骁此次过来,想找的人便是齐家三郎,与其做交易,劝动其尽快出兵,他们的计划才能顺利走下去。
但不巧,人竟然还不在,听马城夜影司鸽房的人说,怕是要后日才能回到城中。
赵云骁有些焦急,避免打草惊蛇,没有直接登门拜访勤郡王府,而是先行寻了一间离得较近的客栈住下,客房临街边,三楼登高望远,周边街道情形能够尽收眼底。
这回子,是扳倒齐家嫡长子的大事,他不准备在人家府里密谋要人命的勾当,左右此处是回府的必经之地,将齐道远直接中途拦下,方便行……
暮色四合,马城开始了夜晚的喧嚣。
灯火如明珠夜放光华,十里长街,灯火氤氲,光华璀璨,小贩的吆喝,勾栏的叫卖,还有来往马车踢踏石子路传来的声响,仿佛敛尽了所有尘世的芳华。
赵云骁趴在床边朝外眺望,不远处一对年轻的小夫妻正在一方首饰摊前驻足,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梳着妇人头,一旁的少年拿起摊子上的一根梅花簪子在她的发髻上左右比划。
二人笑闹着将东西买下,并肩携手又往另一面的糖水摊子上去。
背影成双,尽是美好。
赵云骁思绪漂浮,念及千里之外那个红衣猎猎,英姿飒爽的少女,一嗔一怒,一颦一笑,仿佛又鲜活于眼前。
他胸中情谊万千,回首,快步走到桌前,铺平纸张,挥毫落纸,洋洋洒洒,一纸草书花须蝶芒,惊蛇入草:
乃徐再思的《折桂令·春情》——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写完落笔,他仔细将墨迹吹干,小心折进信封中,起身往楼下走去,出任务,也不耽误诉衷情不是?
这才和楚云音分别三日,他便想念得紧。
明明二人刚新婚,并没有什么亲密之举,也没有什么甜蜜情事,可就是在八方谷打打闹闹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在赶回京城风餐露宿有难同当的那些日月,桩桩件件都那样生动,那样鲜活。
好像他渐渐习惯了,身边有一个叉腰竖眉,一面嫌弃地数落他的不着调又一面妥协着和他一起上房揭瓦,下河摸鱼的红衣少女。
熟悉了她的强势,她的唠叨,她的嘴硬心软,她的侠骨柔情。
赵云骁想到此处,勾起唇笑了笑,少了几分往日恣意少年的张扬,却多了一份为人夫的温柔。
不知不觉走到方才那对小夫妻驻足过的首饰摊前。
“公子可是给心上人挑礼物?我们这儿可都是纯手工制作的簪子,有许多的款式,漂亮着哩,公子看看?”
摊位后面的妇人手上抱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童,一边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招呼着在摊子前面挑选的客人。
赵云骁看中了一根水蓝色的四分昙花侧簪,月华光转一夜生,是这一众簪子里最脱俗的。
楚云音是明艳的,这根昙花簪子却是另一种沉静如水的美,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隐隐地觉得二者甚是相配。
“就要这个了!烦请老板帮忙好生包起来。”
他出手阔绰,直接将一锭银子递给被孩子的哭闹惹得手忙脚乱的妇人。
待人家将东西包好,他才提步往夜影司的鸽房走。
“算卦算卦!十文算一卦,一银解风水!算卦算卦!哎!公子,贫道见你福德宫发黑,恐有灾祸之象,不妨让贫道为你算上一卦?”
这厢,赵云骁还没走上几步,就被一个脚踩圆口鞋,身穿粗布起球长道褂,头束混元巾,手上还拿着一个印着八卦图,写着空空道人四个大字的经幡。
“大可不必,小爷我面相旺得很,不用,告辞!”
赵云骁皱眉,闪身躲开,他从方才起就注意到这个“道士”了,先前对风尘仆仆,因为赶路而穿着朴素的他是正眼都不瞧上一下,但就在方才,他付钱拿出了一锭银子之后……
那臭道士就盯上他了。
这些盘缠是夜影司的院长江畔堂可怜他这个从八方谷“净身出户”,身无分文的世侄,偷偷塞进他的包裹里的。
给自家媳妇买东西,他半点不心疼,但就这个一看便是在坑蒙拐骗的“臭道士”,想从他身上取半个子儿,门儿都没有。
“别走啊!老道看人向来准,公子莫要不当回事,可万万要放在心上,哎呀~公子!公子!你听老道一言,老道可帮你解血光之灾呀,只要五十文,不,三十文!三十文就行!!公子!!!”
赵云骁的轻功虽然比不上夜影司六阁的王忆之,但作为一个在八方谷天天被清海诺那个不着调的糟老头子当作练手工具人,被追着满山谷跑的——倒霉蛋。
凭他的身手,要想轻易甩掉一个貌似会点武功的臭道士,还是很容易的。
望着已经在街角消失的背影,道士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到首饰摊前。
“我说盛桉,你既然算出了他有大劫,咱总得出手帮帮,毕竟是院长属意的人,可别真给玩死了。”
抱着孩子的首饰摊老板娘将娃娃递给那个叫盛桉的道士,着手收拾起摊位来,想碰到的买家已然碰到了,再搁这儿浪费时间也实属无趣。
“可是此次奇怪得很,我这一卦也不能确定有血光之灾的是赵三本人,还是他身边的人,啧!哎呀!这年轻人,跑这么快做什么!”
“还不是你腿自个儿功夫不行,腿脚不利索?”
少妇轻嗤一声。
“我可比那小子大了整整十岁!!”
“那也不过才二十八,行了!先回据点,你再拿着你的罗盘好好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