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丧,闹事?”
梦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将事情闹大了,是个好主意。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怀望尘长剑出鞘,拦住突然起身,大步往外走的秦赫安:
“干什么去?”
秦赫安扭头斜睨他,已微露讥嘲:
“专业的事情自然要由专业的人来做,江城不小,寻一个专业的哭丧队不难。哦~我差点忘了,你在钱庄被骗了钱,身上没有银子吧,这穷人呐,总会多走弯路,请哭丧队的钱我给了,日后……”
他突然看向坐在一旁单手撑着下巴,无奈看着他和怀望尘的梦蝶,阴森森笑了笑:
“让这个小丫头用毒来还。”
“蠢~”怀望尘收回长剑,摇了摇头。
“你再说一遍试试,我定叫你肝肠寸断!”
秦赫安微眯起,墨色的冷眸,闪烁着几许病态的暗芒。
“安哥哥,你没毒了。”
梦蝶蚊子一般的声音适时地插进来。
秦赫安抿了抿嘴唇,愤愤瞪了她一眼。
“你身上的银票换了多少现银?”怀望尘开口,抬了抬眼,懒懒道。
“一张没换,我可没你那么笨。”
“哦~是吗?”怀望尘轻笑:“那你是发现了我们进了人家后院,跟上来的?”
“那是当然!”
秦赫安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他才不是发现了那兄妹俩才跟上去的,他是迷了路,当铺那个老东西,和他说一直往东走到底就能找到钱庄,可他把整条街的店铺一个一个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都没找到钱庄究竟在哪儿。
俗话说,登高望远……
于是,他就上了屋顶,还歪打正着,上了钱庄后院的屋顶。
那个天杀的掌柜,也不把话说清楚,沿着街走到底,那是人家没有挂牌匾的后门!
当然,这些,绝对不能让眼前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怀望尘知道,也不能让这个坏蔫蔫,茶兮兮的小鬼知道,否则他安公子的面子,可就要丢尽了。
“你可知道所有超过一百两的银票,散户是不收的,需得过了钱柜,将编号录入,换成现钱才能用?你拿着一堆银票过去……除了显摆自己的无知,毫无用处。”
怀望尘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秦赫安不自在的脸色,幽幽道。
这种银票,现钱交易的上限和各类规定,都是大夏本朝才改定的规矩,天子的命令下达到了十三州,必须严格执行,若私下交易,私自收了大过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根据银票面额,轻则罚钱,重则坐牢。
狗屁规矩,这是狄振鹭那个野蛮人对此的评价。
“那你说,从哪儿找人搞大阵仗,总不能你和小鬼头去哭吧,想想那场面……竟然还有几分野趣。”
秦赫安难得露出一口白牙,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当然还是去找哭丧队。”
“你有病吧!那你方才说什么,还耽搁这么久?!”
“我是为你好,这么叮当作响的一颗脑袋,可别去送了,至于其他……他去找,钱他给!”
怀望尘突然指向地上终于有了反应,正迷迷糊糊用手揉着眼睛,挣扎着爬起来的黑衣少年。
韩绪宁的视线顺着怀望尘的手指看向自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我?啥意思啊?”
三道目光齐齐射向满脸莫名的少年,如同饿了许久的猎豹终于等来了自投罗网的小鹿。
“不是……你们仨想干嘛?我警告你们啊,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们几个意思啊,怎么还上手呢?喂!怀望尘,你哪边的!!子毅说你是个闷骚果然不错,别掀衣服!!”
-
翌日。
一个时辰前,两大一小同一个姿势双手抱臂围坐在客栈的圆桌前。
“你们找死啊,还想让我哭!不可能!”
“安哥哥,故事都编排好了,你就配合一下嘛~”
“要演丧母还被骗钱的兄妹你怎么不和姓怀的一起?你俩不是亲兄妹吗?”
“他要演我们的父亲嘛,就只能我俩凑合凑合了~”
梦蝶撒娇地扯了扯秦赫安的衣袖。
“父亲?!他?!他不是和我一样大吗?和着这小子想占我的便宜?!”
“哎呀!”梦蝶蹭得站起来:“总得来说,就是这么一回儿事,我们的生父生母西漂讨生活,在江城旁边的李家村定居了下来,恩爱非常,先有了你,后来怀上了我,但父亲意外早逝,我就成了遗腹子。可大夏律法,若为遗腹子,除非母亲能再嫁,父母双全,才可留在本家抚养,否则单凭母亲一人,是无权留下孩子的。”
“这个时候……”她走到怀望尘身边,挨着他坐下,咱们村中的救世主来了,虽然年纪小,但是辈分在族中甚高,又心怀大义,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转世,他实在可怜每日以泪洗面的咱们的娘,就签了婚书,做名义夫妻,咱们的名义老爹,我这才得以在娘亲身边长大。”
梦蝶说得声泪俱下,仿佛入了戏,眼中盈盈要落下泪来。
“等等!这个故事,人家派人去李家庄一查,不就知道是假的?你们能不能动点脑子?”
秦赫安不屑地轻嗤了一声。
“呵,蠢~”怀望尘这次连眼睛都懒得抬了,薄唇微动,一个蠢字脱口而出。
“姓怀的……”
秦赫安指尖夹起三根细长的旋涡飞针。
“打住!你俩成熟一点行不行,安哥哥,你就放心吧,就算他们派人去李家村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是个留守村,村子里除了已经年纪大到不记事的老人,就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孩童,青壮年一代出去得久了,关系也就淡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那我也不哭,要哭,只你一个就行了,你的这个故事里,哥哥这个角色可有可无。”
“你就陪陪我嘛~安哥哥,咱们在用毒上也算心心相惜对不对,你舍得除了哭丧队外就我一个在那儿孤单寂寞地演戏吗?我且羞,且虑,且害怕着呢!”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
王氏钱柜。
“娘!您走得这般早,女儿本想好生将您安葬了,谁承想,竟遭人欺负至此!你已然是富家老爷了,骗我们这等穷苦老百姓的钱做什么啊~~娘啊~~没了~~您攒了一辈子的钱,都被这个黑心的钱柜给偷换走了啊!!”
梦蝶哭得撕心裂肺,配上外面一身白衣,跟着哭喊得此起彼伏的哭丧队,没一会儿,钱柜的外面就已经聚拢了一堆看热闹的百姓。
只是吧……这哭丧队哪儿找的,伴奏不用唢呐,拿两个破二胡拉是几个意思?
怀望尘眼中噙泪,拿出被撬成碎块,露出里面是石头的银锭子,其中一块下面有王氏钱柜对应的银钱编号,正显示了假钱是王家所出。
”诸位看官老爷瞧瞧,我家兄长因娘亲去世,伤心过度,晕厥过去,醒来嗓子便发不出声了,我们手头实在紧迫,本想着当了母亲的嫁妆,换回现银后先将母亲安葬,再治哥哥嗓子,可……可……诸位看看我家哥哥……心中再有悲痛也诉不出口了……!”
梦蝶声泪俱下,伏在身侧秦赫安的肩膀上,将鼻子眼泪都蹭到他特意换上的粗布麻衣之上。
佩服,实在是佩服,这秦赫安哭起来怎么比她还茶?!
红着眼眶,晶莹如露珠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流,配上他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哭得再伤心都只是缄默不言,暗自委屈的模样,直接将在场看客的心都给哭碎成了许多快。
美,这哭得实在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