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忽明忽暗,秦赫安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捆坐在一个破木椅上。
入木所见,是一处收拾得还算干净的小木屋。
屋里两间并排而放的床铺,一个吃饭用的小方桌,上面点了一盏快没灯油的油灯。
不是客栈,应该是一处靠近城郊的小院。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摸清楚自己的状况之后,右手上滑出一枚银色的飞镖,反手揪住一截麻绳,飞快地割起来。
“割不断的,但是飞镖挺好看。”
女童天真无邪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秦赫安黑色的瞳孔眯了眯,如同一汪幽静的深潭,冷得可怕。
他的脸上带着诡艳的笑,映着方桌上的点点烛光。
“是我小看你们了,说吧,将身份交代清楚了,我留你们一个全尸。”
梦蝶转到他的跟前,小个子娃娃,站着和他坐着差不多高,她有样学样,学着他们先前的的样子,双手抱臂,绕着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圈:
“哥哥,有没有人教过你一句话,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大放厥词。现在主动权在我们这儿,你,才是要乖乖听话的那一个。”
“你是杀手?”
“我这么可爱,怎么会是杀手呢?”梦蝶随手抓起自己的一根小辫子,放在手指上缠绕:
“哥哥,你是杀手吗?”
“呵,我是,你害怕吗?我也不是没有人绑过,但你猜那些绑我的人最后都是什么结局?”
他冲着梦蝶的方向探头,冷笑了两声:
“我把他们的舌头都割了下来,四肢全部砍了,放进装满毒酒的药缸里……做了人彘,看着那群家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不知道有多快活呢,你信不信,明天,在药缸里的人,就是你,还有……你那位护院哥哥呀?”
“哈哈哈哈哈哈!”梦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我好害怕呀~哥哥,你做人彘的药缸里泡的什么药,分享分享给我呗,我从小在毒药里长大,碰到过的毒不计其数,但是用来盛人彘的,还从未见过呢,这样,你把药方分享给我,我给你解绑,怎么样?”
“给我下毒的是你?”
秦赫安脸上带着笑,但冷硬的下颚线似乎都在叫嚣着死寂般的冷怒。
“不然呢,我哥哥武功卓绝,无需用毒,但我就不一样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又不会武功,要是再没有点傍身的本事,小命早就没了,啊~对了,哥哥,我方才忘了提醒你了,你体内还有我的毒呢,不要轻易运功哦,否则,毒药会在你的身体里流动得更快,几个呼吸,你就会融成一滩液体了,就像它一样~~咦~~可恶心了。”
梦蝶伸手一指墙角一只刚刚窜出来的小老鼠,可是老鼠还没有跑两步,突然“吱”得尖叫一声,躺在地上抽搐了两身,随着白烟升起,很快化作一滩粉红色还夹杂着点黄色的液体,看着确实令人作呕。
木屋的门被嘎吱一声推开,怀望尘和一个眉目俊朗的少年一同走进来,后者刚进屋就用手捂住鼻子,皱眉嫌弃道:
“什么味道?”
视线突然瞥到角落的一滩黄水:
“这是……”
“老鼠。”
梦蝶还没出声,被绑在椅子上的秦赫安就幽幽开口:
“你们家这个小不点手段挺阴毒啊,小小年纪,用毒就如此狠辣。”
“不及秦公子半分。”
梦蝶刚想再茶一把,瘪起嘴来装可怜,怀望尘就已经抢先一步冷哼道。
“你说什么?”低沉阴冷的声线从秦赫安带着好看唇珠的薄唇中吐出,他狭长的眼底尽是阴郁。
“麒麟山,涩罗门,秦家七公子,江湖闻名的暗器世家,而你,百年一遇的药理天才,江湖传言,你是药毒双绝,和这个小妹妹一样,但是,这么容易就被小朋友给毒倒,你这个人设,怕不是假的吧。”
跟怀望尘一起进来的少年腰间别着两把雀刀,在秦赫安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晃个不停,表情相当欠揍。
“你是秦赫安?”
梦蝶开口。
江湖上曾有“南秦北江”的说法,说的就是当世最顶尖的两个用毒大家,南面的便是麒麟山涩罗门秦家,而北面……
当年大夏之北有一个寿光阁,以蛊毒发家,江浔也在加入夜影司之前,便是寿光阁江家少主,后来寿光阁遭域外魔教重创,偌大的家族,只剩下了江浔也一人。
不过作为暗暗较劲的对头,师父也和她提起过东边的秦家,可惜了,秦家一代实力不如一代,也逐渐没落。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秦家分了家,一半仍然在坚持用毒,另一半开始了暗器行当。虽然都还是住在麒麟山,但两门之间互不对付。
自打分家后,秦家的实力更是大不如前了。
好不容易,在最年轻的一代里出了一个七公子秦赫安,是真正的天资聪颖,六岁时,便习得秦家所有毒药密法,又在八岁那年融会贯通了全部暗器秘笈,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但是,这位天才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不受家族老一辈的喜欢,反而处处受到压制,于是,他背着包袱——离家出走了。
可是,看着面前被绑在凳子上气急败坏的少年……
天才?医毒双绝?暗器无双?就这?就这货?
“你会毒,还能被我毒晕过去?不能吧,哥哥,你也太逊了!”
“是吗?”
秦赫安脸上显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小妹妹,你方才说,我身体里有你的毒?”
他疯狂狠毒的目光如寒针一般冲着梦蝶射过来。
怀望尘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挡在梦蝶身前。
“哈哈哈哈哈~你拦得住吗?”
秦赫安突然表情狰狞地狂笑起来,怀望尘和旁边的少年面色皆是一凝,手不约而同抚上身侧的武器,但是为时已晚,秦赫安突然挣开身上的麻绳,在银剑的剑锋距离他的喉结只剩下一根发丝的距离时,手中藏的毒迅速出手。
两声闷响。
梦蝶的惊呼还未出口,怀望尘和黑衣少年应声倒地,她抬眼,眸色赤红,扬手,身上的剧毒化作一道道彩色的粉尘,冲着秦赫安攻了过去。
毒攻便不参杂武术,这是道上的规矩。
双强相碰,一招狠过一招,一药毒过一药,竟不分上下,完全逐不出胜负。
那一夜,小院之中,除了被梦蝶在动手前撒药护下的怀望尘和夜影司一阁的那位冤种少年郎,院中的生灵无一幸免。
花草瞬间枯萎,根茎尽毁。
蚂蚁大面积横尸地面,树上的猫头鹰还没来得及叫唤就一头栽了下来,化成一滩血水。
“小不点,你还有毒吗?来呀,你有本事过来啊!”
“毒哥哥,你毒藏得挺多啊,用完毒人还能瘦一圈,有本事你过来,看我毒不死你!”
“有本事你再扔!”
“你先扔!你个大男人,毒药还制成粉色的,恶不恶心!”
“比你那个软不拉几的虫子好吧!”
“我不许你说我的毛毛!”
“就是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