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北!你敢跑的!?你敢跑我就把你女儿拐走!”夜晚的步行街上,一个男人毫不顾及形象地追着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女人狂跑。
阿北身形灵活地闪躲过行人,还时不时回头看看追她的人跑到了哪里:“老板!我只不过是请个假而已,您就放了我吧!”
“谁上班一个月请假二十天还让老板看孩子!?”追阿北的男人,自然就是金曲辛。五年过去,这位酒吧老板的两鬓多了些白发,但打扮得依然十分考究,就是不太适合运动。
“我这不是去上课了嘛,等我毕业您就有个专业出身的女歌手啦!”阿北抛过去一个飞吻,“辛苦您了金老板!”
金曲辛低骂了一句,无可奈何地折返回去。这段日子阿北带着孩子过来唱一个小时就失踪,他也不是说不能睁一眼闭一眼,但他总觉得阿北这是要为离开酒吧做打算了,心里有点别扭而已。
尽管,让她考虑停止做驻唱而去深造这事还是他提出来的。
回到酒吧,金曲辛看着那个坐在吧台后面被酒保看管的小女孩,故意沉着脸走过去:“阿尘,你妈妈又不听话了!”
小女孩听到话之后表示不为所动,依旧稳稳当当地坐着吃酒保先生给她的坚果。
阿尘就是当年阿北生下的孩子,金曲辛一开始并不知道阿北是怀孕的,冬天穿得衣服多,给她转正后三个月才发现她大了肚子。但当时阿北竟然迅速收揽了一大帮固定客人作为粉丝,他就是想有辞退的心也做不到。更别提,阿北唱得的确不错,他愿意等她生完孩子回来继续。
四年前,阿尘出生了。
“你困不困,让你杰叔叔去带你睡觉?”金曲辛看着阿尘,指了指旁边的酒保郑杰。
阿尘摇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金曲辛叹了口气,走到酒吧台上准备自己唱两首调节气氛。
阿尘不说话,但自然不是哑巴,也不是她天性冷淡之类。只是更糟糕,也不知何时起患上了轻微自闭。
小时候的阿尘很可爱,不调皮不捣蛋却很嘴甜,瞧着就招人喜爱。可阿北每天晚上来上班,或许是因为没安全感,或许是自己睡觉被吓到了,总之渐渐地就沉闷了起来。
但这个不过几岁的小姑娘生了一副美人坯子,就只是坐在那都招人喜欢,或许是继承了她父亲的基因吧。
哦,他说这话可绝对不是说阿北长得丑,因为谁也不知道阿北毁容之前是什么样子。
还记得是三年前的一天凌晨,阿北已经和他很熟络了,闲聊的时候他便问起为什么要做这种造型,阿北沉默了一阵把口罩摘了下来。
那鼻子以下的脸,满是烧伤的疤痕。
也就是那一天,他才知道阿北都经历了什么,才知道为什么阿北一开始连个身份证都没有。
当时因为刚刚过哺乳期,所以她还没来得及去做手术,当然也是因为资金不足。
不过后来……
这时候的阿北刚刚赶到教室,两年前,她开始各处学习关于唱歌的技巧,最近才系统地进行专人训练。
在教室当然不能还戴着口罩,阿北摘下来放在包里,坐在了教室了后面。
植皮手术并不是那么好做的,所以要想短时间恢复根本不可能,不过还好,她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当时她的五官只有眼睛没受到波及,所以就算做完手术也不可能找回以前的模样了,阿北当时还忧郁了好一阵,这样一来就算遇到以前的熟人也不可能被认出来。
不过现在,她也觉得无所谓了,阿尘就是她的一切。
上完夜课,阿北打着哈欠回到酒吧,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已经闭店有一阵子了。
“孩子睡了,你也睡一下再回家吧。”金曲辛坐在吧台旁边,指了指休息室的位置。
阿北摇了摇头坐下,和金曲辛一起看起电视里录播的球赛:“我的课就快要结束了。”
“要不然,去楚京发展发展吧。”金曲辛犹豫了许久才出声,“到底还是那里聚集的资源多,虽说竞争也多就是了。”
“哟,您现在这么舍得我走了?”阿北和酒保要了一杯苏打水调笑道。
金曲辛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你知道,我赶走你之前的那个人是为什么吗?”
“听纪念说过,因为他去参加选秀比赛,你觉得没可能成功就和他吵起来了。”阿北毫不留情地扁了扁嘴,“我觉得这事你做得不对。”
“是啊,我是做得不对。”金曲辛无奈地轻哼着,“最近他回来了,说想继续在我这里工作,走场次场都行。”
娱乐圈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没熬出来的,也只能落得这种下场了吧。
“就你这脾气,没把他打死?”阿北也没露出很多同情的样子,这两年在夜场工作,看到的这种人实在太多了。
金曲辛晃着酒杯摇头:“没,我答应他了。我想着你要是走了,我不还缺个驻唱吗。”
阿北闻言皱了皱眉:“你还真的想让我离开?”
“你再留下去,我怕是要雇不起了!”金曲辛拍了下膝盖拿过阿北手里的那杯酒,“不光旷班、让老板看孩子还白喝酒。谁还愿意雇你!?去做偶像去好了!”
“做什么偶像啊,我都快三十了。”阿北一下子就笑起来,但笑了之后,她攥着拳头叹了口气。
酒吧的电视还在重播球赛,但已经到了尾声,又过了一个小时,做卫生的服务生也全部回家,电视就又开始轮播之前的节目了。
良久,阿北拿起手机打开一个网页推到金曲辛面前:“我打算去试试看,你会不会把我也打出去吧?”
金曲辛没有看网页上到底有什么,他砸了下杯子暴躁地摆摆手:“快滚吧你,先说好,就算你没混出来我也不会再聘用你了!所以……总之带着你那个可人的小家伙快滚吧!”
阿北无奈地笑起来,拿好手机站起来,走向了休息室。
“阿尘,我们去吃早餐好不好?”阿北走进去轻轻说了句就抱起孩子,让她在自己怀里再继续眯一会儿。
没有道别,阿北就这样离开了愚之音。
给阿尘穿好衣服走到外面的时候,这孩子其实已经清醒了过来,她看着清晨的行人愣了会儿,又无聊地窝进母亲怀里。
过了一会儿,阿北就带着阿尘走到了她以前打工的店子里:“老板,一碗阳春面加面加蛋!”
王何庄撇了一眼阿北只是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大一小两碗面走了出来:“难得见你。”
“以后可能就很难再过来了。”阿北把阿尘放在自己身边,递给她筷子。
“要换工作了吗?”王何庄拿围裙擦了擦手,没有很着急回去干活。
阿北捧着面碗想了想:“算是吧,要去楚京。”
“不等孩子大一点?”王何庄摸了摸阿尘的头,然后在围裙里掏掏,掏出了一块糖递给她,“邻居的喜糖,要不要?”
阿尘倒是不认生地拿过糖,眨巴眨巴眼睛却仍然没有说话。
“先吃饭。”阿北捏着阿尘的小肩膀嘱咐,又看向王何庄,“以前亏得您照顾我了,我想着临走前怎么也要跟您道个别。”
“一路顺风。”王何庄说着也拿出一颗喜糖递给阿北,“沾沾喜气儿。”
“老板,这顿饭的饭钱放桌上了。”离开店子的时候,阿北在门口和王何庄鞠了一躬才离开。
这些年,王何庄也算是看着阿北振作起来的。她一开始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独身一人还怀了孩子,日子实在太艰难。他想着帮一把就帮一把,就算他自己也不富裕。
走过去的时候,王何庄才发现那两个碗底下,压了三百块钱。
“这丫头。”王何庄拿着那几百块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百块钱当然不是很多,无论是对现在是阿北还是对王何庄来讲,并不算什么。更何况当初帮阿北的,这点钱又怎么能抵了?
所以,阿北才说这只是“一顿饭”的饭钱。
搭地铁回到家已经是早上十点,步行街周边的房子实在太贵,所以她只好在靠近地铁站的地方租了一间价格还算可以的屋子。
阿尘到了家就跑进客厅里打开电视看起来,阿北倒了水放在茶几上嘱咐她快喝掉。
本来阿尘这个年纪是要去上幼儿园的,但她不爱理人也不听生人话,干脆就被她接了回来。反正阿北白天没有工作,只要晚上去酒吧就能养活她们两个了。
现在的电视并没什么有趣的节目,几乎所有台都在转播晨间新闻,也不知道阿尘到底在看些什么。
不过好像只要房间里没那么安静,她就会安心一些。
“尽早八点,楚京京北拆迁区发生群众暴动,我们来连接现场报道。喂?能听到吗?”
电视里传来的声音让准备去洗衣服的阿北停住了脚步。
新闻里播放了群众录下的视频,一群居民抗议强拆但差点让工地铁架砸到一个女孩子,幸好她身边的男人推开了她。
“我们接下来,去采访一下当事人。解董,关于居民口中的强拆您能解释一下吗?”线外记者走到开到工地的救护车旁边,把话筒伸向了正在接受临时包扎的男人。
“喔,我还以为解氏的董事长会更……发福一点呢。”阿北坐在沙发上吃起了苹果,“长得这么好看,真亏得那些人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