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照与方妈妈的谈话，全被站在门后的方卓尘偷听见了。
他倒不是刻意偷听，只是想着何照难得来家里，不好留她孤身一人。喊完亲戚过来帮忙补位置，掉头回去，便恰好听到她们的对话。
他心跳漏了一拍，他猜测何照对方妈妈的答案也许会不同。
何照一笑，说：“我和方卓尘才认识没多久呢，得再接触接触才行啊。”
方卓尘正自偷听的出神，方爸爸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卓尘被吓得一哆嗦，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爸爸别说话，然后将他拉到一边。
“我妈是不是很满意何照啊？”方卓尘喜不自胜，向爸爸打听情况。
方爸爸一脸看透一切，无奈地摇摇头：“你不用太当真，你妈就是想抱孙子想疯了，见着每个女孩都把这番话说一遍，末了，再让人考虑考虑你，所以不用太往心里去。”
方卓尘一时哭笑不得。
见何照与妈妈聊得热切，他便没有过去打扰，回去围观了会儿麻将才出去。此时方妈妈已经离开，只有何照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只看她眉头深锁的样子便知是逆风。上前一看，她玩的是梦奇，开局五分钟已经零杠二了。
何照见他来了，忍不住吐槽：“我太痛苦了，没人给我守野区，我野区都被反烂了。”
“你还会玩梦奇啊？”
“不会啊，但是我补位有什么办法，梦奇起码不太吃操作嘛。”说着，她顺手将手机丢给方卓尘，“我不行，你来吧。”
方卓尘接过手机，见何照往外走，便问：“你去哪？”
“空调吹猛了，出去吹吹风。”
方卓尘嘱咐：“你去二楼阳台，那有椅子，我一会儿打完去找你。”
何照按方卓尘说的，来到二楼阳台，这是一个从二楼公共区域延伸出去的露天区域，复古的瓷地砖让人很有脚踩实地的踏实感。何照挑了个靠围栏近的躺椅坐下，晚风吹在身上格外舒服，电蚊板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是独属于夏天的响动。何照正头顶的这片夜空干净的近乎纯粹，只零星几颗星星，云都没有几片，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自有一种噬人心绪的魔力。
方卓尘很快来了，将手机递还给她，何照接过一看，赢了，十杠二杠三，就死了开局那两次。
“辅助跟射手是情侣，但一直跟着我，估计是看我厉害。”方卓尘得意的炫耀，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手机都没有，一个人发什么呆呢。”
何照抬头望天，说：“我在想你妈妈说的，她说你怕因为被别人影响而改变自我，这个人，是不是赵炳天。”
“不是。”方卓尘沉默片刻，说，“是雨哥。”
他虽没有明说，但何照听得懂，想来很多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会迷失人心智的不是金钱本身，但多与金钱有关，钱越多的地方，风气就相应的越差，因为他们有资本可以游戏人间，所以难免行事作风就很迷。”
何照说这话是看着方卓尘，方卓尘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我不是，我没有，我出淤泥而不染，我只想好好打比赛。”继而一叹，说，“他精神压力太大了，虽说我也知道这不是为他开脱的理由，但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希望他高兴。”
方卓尘不想隐瞒何照，但内心又深怕她介意。可是，按说以何照护短的性格，对朋友自是双标，又谈何见怪一说。
所以她没有表态：“那你呢，你精神压力不大吗？”
“大啊，怎么不大。”说起这个，方卓尘便有满肚子的苦水，“上个赛季，都在说我状态不好，但射手这个位置本身，怎么说呢，不出错本身就是错。”
他原以为何照无法理解自己的心理活动，但何照恰好看了比赛，对此深有感悟：“一念神魔嘛，看得出来。”
方卓尘倒是此前没听过这个说法，不免新奇：“怎么说？”
“射手这个位置是挨骂最多的呀，因为身板脆，所以容错低。不敢操作就是透明人，操作了就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成了，就是被载入王者荣耀历史的高光时刻，不成，就是掉点送节奏被万人嘲笑唾骂。在那一个瞬间，要做出关乎自己整个职业生涯的决策，我可承受不来这种压力。”
方卓尘视线看向夜空，长叹一声，眼神中有迷茫，有怅然，“但是我就是觉得，随着年龄增长，我开始在关键的时间节点上犹豫，但其实很多操作本应该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慢半拍就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所以你才想在二十三岁的时候退役？”
方卓尘嗯了一声：“会不会很懦夫？”
“站在顶峰的人，要坦然面对下山后的心理落差，还要应付身边人反效果的关心，这本身就是很难办到的事情。”何照给出肯定的答复，“所以怎么会是懦夫呢，很勇敢啊。”
“我只是不想输。”
“一样，我不仅不想输，还输不起。”何照有一说一，“我可没你们那么好的心态，我输了就急眼。”
两人相视一笑，方卓尘突然说：“纪录片，实际上是部纪实类恐怖片，是失败者的印记，它记录着你一路走来的心酸与苦累，皆是徒劳。”这句是《竞技的后遗症》里面的语录，何照有些惊讶他居然会记得，方卓尘又说，“但残酷的不止纪录片。”
何照哑然：“但是我从观众视角只能看到纪录片。”
方卓尘察觉到这个话题略带些负能量，随即转移：“你下一部准备写什么？”
“爱情啊。”
“什么类型的爱情？”
“不知道呢，还没想好。”
“姐弟恋吧，现在这类题材火得多。”方卓尘兴致勃勃地提议，“我把我的人设借你用。”
何照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当着月色，她属实不好煞风景，顺着问：“男主按你的人设来，那女主呢。”
方卓尘倒一点不含糊：“女主就按你的来呗，新时代独立女性，牙尖嘴利，不爽就撕，拳打渣男手撕绿茶。然后慢慢被男主感化，陷入爱河。”
何照失笑：“哪有女主是这种人设的？女二差不多。”
“那男主就和女二在一起不就好了。”
何照配合地假装思考了下，跟着嫣然一笑：“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