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照离得近，过去只十分钟步行路程，坐下后点了鸳鸯锅，又加了几个常吃的菜。等方卓尘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吃上了。
方卓尘坐下后，一边看她的脸色，一边手足无措地摆弄着面前的碗筷。一副做错了什么事又不好宣之于口的样子。何照察觉出他的异样，问：“怎么了？怎么小动作这么多，想逃单啊？”
方卓尘连连否认：“怎么可能逃单，收了你两个航天母舰，虽然不完全进我账上，但总归人情是我的。”他又是好半天嗫嚅，才说，“刚才嘟嘟给我打电话，我一下说漏了，她知道我晚上要出来吃火锅，就非要跟来。”
搞得神秘兮兮地，何照原本还以为多大的事。
“她想来就来呗，我是你队友女朋友的亲戚，也没什么要避讳的。反正是你请客，我都可以。”何照如此坦然，倒凸显方卓尘自己心里有鬼，何照见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忍不住想逗逗他：“你跟嘟嘟，不会是赵炳天跟小熹那种关系吧？”
“当然不是！”方卓尘矢口否认，“我跟她现实中就是普通朋友，只不过我姐也是游戏主播，她经常会去我姐那边刷礼物，一来二去的，她跟我姐就很熟了。”
见他态度诚恳，何照也不再为难他：“黄喉熟了，快捞吧。”
方卓尘九点多刚和队友干了一堆炸鸡，此时是一点吃不下东西，之所以提出晚上出来吃火锅，是怕拖着拖着请客这档子事情就作废了，他私心并不想这件事情作废。为了不让何照看出来，他艰难地往嘴里塞东西。
但何照是真的饿了，一顿胡吃海塞，嘟嘟还没来，桌上的菜就被席卷大半。
“尘染！”
熟悉的甜妹嗓音，何照抬起头，筷子上还挂着刚捞上来的鸭肠。嘟嘟的甜妹脸与她的声音是高度匹配的，圆圆的眼睛和脸蛋，留着齐刘海。只不过她身高比何照还高，目测一米七，穿衣更偏向御姐，是一袭贴身的黑白条纹连衣裙。
她径直坐在方卓尘身边，用他的杯子喝了口水，一边喘大气，一边说：“这天热死了。”说着，很自然地cue到何照，“你是何照吧，他之前跟我说过，他老家有好多表姐表姨，今天他突然拉你进群，出手还这么大方，我还以为是他老家的长辈呢。”
方卓尘表情有些尴尬，往边上挪了挪，空出安全距离。
而至于说何照，她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敌意，她不由得开始反省，难得是这两个礼拜美容院去少了，以至于嘟嘟将她归入长辈的行列？！
但再怎么显老，也不至于被称为长辈吧！
一码归一码，她显老归显老，但绝对不能容忍年轻妹妹对她出言不逊。可不是因为下午嘟嘟叫她百里守约一守四才不悦，而是这句“长辈”，着实戳到何照的痛点了。生活中，她对待不友好的人，可从来不会留情面。
何照不紧不慢地将筷子上的鸭肠塞进嘴里，嚼完，才笑着反击：“他连家里有好多表姐堂姐都告诉你了，怎么没说他家亲戚中并没有姓何的啊？”
嘟嘟愣了愣，她来前完全没想过这个人口才这么厉害，没有提前准备太多，被一句话噎得说不上话来。
反观方卓尘，听完笑了出来：“还真没有，一个都没有。”
但嘟嘟并不是省油的灯，她本职工作是穿搭美妆博主，时常与品牌供应商打交道，口头本事也不弱。只尴尬了不到一秒，随即神色恢复如常，撒起娇来：“那我也是猜的嘛。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何照不慌不忙地说：“我表妹是他队友的女朋友。”
嘟嘟思索片刻，惊呼一声：“你是何熹的表姐！”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听说她终于得偿所愿，跟应市在一起啦？”
如果说刚才那句还只是隐约有些敌意，这句就很明显了。她的笑中带有轻蔑，何照最讨厌别人对自己的家人朋友说三道四，她最初对方卓尘有意见，也是因为他对何熹轻视的态度，那个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如今又来一个。
不过何照是作家，论嘴皮子工夫她迄今还没输过谁，让她代替诸葛亮去舌战群儒都不成问题，更别说只眼前这个女生。
而何照与人吵架，向来不会泼妇骂街，她要体面地打对方一个体无完肤，这个过程是讲方式方法的。她会率先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然后再拉到上帝视角，以局外人的身份，居高临下地戳对方的软肋。
就比如眼下这种情况，她十分镇定地说：“是啊，我妹妹求仁得仁，你要说是得偿所愿也未尝不可。她在应市直播间刷了几十万，起码得到了爱情，过程不好看有什么关系，总比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强吧？”
方卓尘不敢说话，埋头吃东西，即使胃里饱得快炸了，仍然没有抬头。
他很清楚何照的口才，完全不需要他的帮腔，与其自讨没趣，倒不如明哲保身，省得被火星子溅到。加上方卓尘一直知道嘟嘟对他的心意，只是苦于直播间收了不少礼物，相当于收了人情，不好撕破脸。如今她惹毛何照，踢到铁板，估计是要知难而退的，也算替他解决了一桩难题。
嘟嘟脸上有点挂不住，即使勉强挂着笑，但任谁都看得出来是在硬撑。何照这话分明是含沙射影，表面谈论何熹，实则讽刺嘟嘟，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可这是她发起的单挑，她不能怂，硬着头皮坚持：“是吗？但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事情，我真的不太做的出来，我自尊心比较强。”
何照没接她的话，她将涮好的牛肉夹到蘸料里翻了翻，直到咽到肚子里，才露出嫌恶的表情：“哎呦，醋加多了，酸了。”
实际上，她的蘸料里根本没放醋。
天知道方卓尘在边上憋笑有多难受，高手过招，实在是厉害，一点火药味没有，却能做到招招制敌。从病房外那天起他就知道何照的口才了得，但想不到有这等功力。
但实际上，何照不仅会扮绿茶，伪君子也是手到擒来呢。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