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想不到，方卓尘属于是真人不露相。
他同样喝了半扎，却一点事情没有，神态自若。何照看着骰盅里的豹子，又是十拿九稳的局，不由得发出灵魂深处的提问：“你酒品好吗？不会喝多了发酒疯吧？”
她从前也爱玩，尤其是读大学那阵，亲眼目睹过各种喝完酒就变身的妖魔鬼怪。要么是爬上前台的桌子然后自以为在开演唱会放声高歌的、要么是哭的满地撒泼打滚然后开启祥林嫂模式、要么是见一个指着鼻子骂一个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反正丑态百出，应有尽有。何照尝试想象了下，将方卓尘代入这三种可能性，不论哪个惨不忍睹。算了算了。
倒是方卓尘一脸疑惑，反问她：“你喝多了会发酒疯吗？”
何照矢口否认，她从前没少喝，自然也很清楚自己酒后的状态：“我当然不会，我喝多了就是发呆，过分多了就是吐。”
“我也一样。”方卓尘有点惺惺相惜，“我喝多了就是犯迷糊，但是不吵不闹，还会自己回家。”两个人在奇怪的地方找到了奇怪的共同点，光凭这点，就够他们同时笑出声。
人的磁场有时候也很奇怪，这才是何照与方卓尘见面的第三次，就能处的比朝夕相处几个月的朋友还要亲近。如果说是两个人同时都在玩攻心计，那也就意味着，彼此都符合对方择偶标准的绝大多数条件。如若能打个有来有回，便是说段位都不低，也不存在什么向下兼容，只看谁略高一筹，另一方就输。
至于所谓的“高”，也只是修心锁心的境界罢了。
两人几乎从头单挑到尾的状态，落在旁人眼里，仿若已经官宣了一般，纷纷向他们投来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中途何照为了中断这种拔苗助长的方式，去了趟洗手间，妮妮索性闲着也是闲着，便跟上她一起。
“表姐。”妮妮才走出包厢，便迫不及待地拉住她，说道，“我觉得那个赵炳天不是好人，他对小熹一直是那种爱搭不理的态度，回信息也很敷衍，他早晚还会惹小熹不高兴的。”
何照知道妮妮没有谈过恋爱，有些事情很难理解。
就好比有一个人，某一天，突然想吃西瓜，不论剖开之后是甜是涩，总归吃下去才舒服，怎么都比看得见吃不着强吧。
何照拍拍妮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就算敷衍，起码小熹高兴啊，谈恋爱不就是为了高兴吗？很多事情你做了未必会有结果，就好像有些人穷其一生去追求梦想，都未必能接近多少，但过程快乐不就够了。”
“有道理。”
这声音却不是来自妮妮，而是来自她们的身后，两人转过头，却发现方卓尘不知何时跟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何照，这眼神一看就是喝飘了。
方卓尘走过来，他似有意无意地站在何照这一侧，甚至何照不必刻意抬头去看他，都能用余光感受到他站的那边光线暗了。
何照的身高一米六八，但与一八三标准帅哥身高的方卓尘相比，还是差了半个脑袋。她看向他时，需要半扬起头，这个角度显得方卓尘的下颚线尤其明朗，喝了酒的他，瞳孔漫着一层水气，还略带些深情。何照莞尔：“别是喝傻了吧？”
方卓尘定定地看着她，答非所问：“你说话一直这么带思考吗？”
他估计是想说何照喜欢讲道理，但又觉得这话唐突，临出口改了说辞。何照并不拆穿他，只笑答：“不时时刻刻保持思考，怎么能写出东西来呢？”一顿，说，“我明天还要交稿，一会儿就先回去了，你们玩。”
方卓尘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就走？”
当然，交稿只是借口，灰姑娘要留下水晶鞋，王子才会找来：“嗯，我叫好代驾了，你帮我跟小熹说一声，我一会儿直接走了，我不想扫她的兴。”
“雨伞不带走了？”方卓尘的表情明显很失望，喝多了的他真是情绪一点都不藏。
何照一面内心笑他本性淳朴，一面佯装忽然想起的样子，说：“哦对，你帮我回去拿一下吧，我在这等你。”
方卓尘无奈地掉头回去，妮妮一边审视着何照的神色，一边试探性地问：“你们是真的？看起来。。好像不是小熹瞎说诶。”
果真，磁场相合的人不必过多言语，哪怕对感情木讷如妮妮都能看得出来。何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跟何熹的做派不同，她喜欢低调行事，不喜张扬，便只说：“加了好友之后打了两把游戏而已。”
上完厕所，妮妮先回包厢，何照站在厕所门口等方卓尘送伞来。她喝的不多，看着走廊上来来往往地醉汉，背倚着墙出神。
等方卓尘再回来的时候，他背上背了一个双肩包，何照疑惑：“你带包干嘛？”
方卓尘：“我送你回去。”说着，递上雨伞。
“啊？”何照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纯粹是条件反射接过雨伞，脱口而出，“是不是男孩子对有点点好感的女生都喜欢送她回家啊？”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又没喝上头，为什么说这种没过脑子的话。
方卓尘愣了愣，虽是喝的懵懵的，却也能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有话：“你在说你前任？”
何照没接话，她不知道说什么，一来是方卓尘并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二来这话题超出她的可掌控范围。何照只好假装不理睬他，径自往外走。方卓尘也没追问，只跟在她身后。走到露天时，雨已经停了，空气异常清新，何照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对方卓尘说：“真的不用送，你回去吧。”
方卓尘：“你不用管我，我就送你到家我就回去。”
一路上，两人没说一句话，只并排坐在后座上，各自看窗外的风景。一直送到何照所在的小区楼下，方卓尘才停下脚步。何照小心翼翼地凑近方卓尘，确保他的状态可以独立回到家。好像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不吵不闹，只是呆呆的。
“那我回去了哦。”何照试探性地说。方卓尘应了一声，也没再多说其他。
上了电梯，何照看着手上带有FC俱乐部的雨伞，心底莫名泛起一丝涟漪，她赶紧深呼吸。她知道很多人和事不能一概而论，但从前受过的伤，她不想再受第二次，她不是那种犯了错误还会重蹈覆辙的人，起码她坚信自己不是。
微信有友好申请的消息提示，何照通过后打开一看，备注依然是方卓尘，但微信名是尘染，朋友圈也不再是一条杠，而是他的训练日常。
内容很琐碎，但何照看得很入迷，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