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的人,只会让主子看到能看到的那一面,不劳道长费心。”闻良瞥了一眼乐笙然,她背对着他们,远远的只能看到那一道白色倩影。
楚北墨冷哼一声,看向冯枝枝,态度不冷不热,“两位,请随贫道离开。”
他们前脚离开,闻良转身就走向了乐笙然。
“国师,他们离开了。”闻良站在她身边,低声汇报。
“好。”乐笙然道。
闻良轻咳一声,面上有一丝羞愧,“抱歉,属下今夜失态了。”
乐笙然轻轻摇头,“抱歉,答应过你不去看你的命格,但方才让你冷静,看你的眼睛时,稍稍看了些许。”
他那双眼睛在那个时候,泄露出来的东西太多了,多到她即使不去卜算都能看到,而她当时让他冷静时,眼中星芒流转,那些事就那么清晰的被她看到了。
闻良轻轻笑了,眼神有淡淡的悲伤,“你那个时候的眼神跟平时不一样,我所有的情绪都泄露出来,国师会看到一点也不奇怪,我并不怪您。”
缓缓呼出一口气,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掌,“我杀了我的父亲,祖父,祖母,我的家人,陛下见到我的时候,那时我就像个杀人魔头。”
“母亲生的很美,可她保护不了自己,她的美貌让她受尽了苦,最后,她让我亲手杀了她,我第一个杀的人就是我的母亲,然后是父亲,祖父他们。”
闻良说出来时,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难受了,原来他也可以这么平静的说出这些事,他唇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阖上眼,心想自己果然是个疯子。
“其实,我不觉得你做错了,作恶之人不死,只会死更多无辜,手刃骨血亲人会觉得罪孽深重,可他们的行为并不配称之为人。”
闻良睁开眼,眼中惊骇不已,他僵直着身体不敢侧身看她,怔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种事情任何人听到都会说他一句残暴不仁,国师居然说他没错?
“忘记那段过去,他们不配让你记着,包括你的母亲。”乐笙然语气平淡的说道,眼底更是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闻良讶异的微微张了张嘴,“母亲她……。”
乐笙然看向他,“她可以选择自我了断,但不该让自己的孩子动手杀了她,让他背负一辈子的罪孽。”
“一边告诉你,是为了你才苦苦支撑着活下去,一边却让你动手杀她本就自相矛盾,在我看来,她自私且愚蠢,你根本没有必要再为了那些过往而感到痛苦。”
闻良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碎裂,也在自行修补,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半晌才麻木的说了一句,“她是我的母亲。”
“她的确赋予了你的生命,但不是所有人都配为人母,但凡她爱你,都不会让你动手杀了她,而且,你的存在一开始只是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才降生的,后来,她也只想有一个人能心甘情愿的听她的话,你是她的武器。”
“一个可以听她话,把剑指向她或者任何一个人的武器,这并不是你的错。”
她撒谎了,她不是稍稍看了些许,星芒显现时,那些过往全部被她看尽。
他从来没有被爱,母亲为了巩固地位生下了他,父亲作为庶子,为了讨好自己的父亲,把她悄悄送上了觊觎她已久的父亲的床上,而她在知道后,只是大闹一场就没有再做任何反抗。
家族乱伦,恶心至极,但凡她再勇敢,刚烈一点,他父亲都不敢做出那种事,他祖父也不敢真的下手。
因为她有一个性子刚强的祖母,她眼里容不得沙子,绝不会允许家族乱伦这种事发生。
她享受父子两人的追捧热爱,却又懊恼跟自己的公公有所牵扯,在这种复杂的感情之间来回拉扯,每一次她丈夫突然的热络,她就知道有问题,却依然喝下他递来的茶水,之后丈夫,公公两头都会给她大量补偿,她安然受之。
直到被她婆母发现,将她怒骂一顿之后,她才羞得无地自容,选择了死。
即使是死,她都要自己的儿子亲手杀了她,即使知道她死在他手上,他会遭遇什么,她仍然选择了这么做。
乐笙然本就情感淡泊,在看到那些的时候,她并不动容,她是一个旁观者,她的对错认知超过了情感认知,她不会感情用事,她做事的标准都是看谁对谁错,在她看来做错事的他们,是不值得旁人为此付出情感牺牲。
闻良微微叹息,母亲死了,他的父亲,祖父自然不会放过他,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听他们话的孩子,母亲死后,他更不会再听他们一句话。
所以他必须死,他们的刀剑朝向了他,因为要为他的母亲报仇,他反杀了他们,鲜血染红了闻府。
闻府的下人哭嚎着躲藏,但那些无辜的人却没有遭遇不测,他们惊恐于这场变故,怕连累自身,但他的剑自始至终只是斩杀那些参与恶行的人,他是疯了,可也没有疯的那么彻底。
顾寒舟身为太子之时,便听说了闻府的一些秘辛,因此在被人告知闻府出了血案时,他去了那里。
闻家三郎是个疯子,冷面冷血像条狗一样,只听他母亲的话,他母亲死了,他就要杀闻家所有人陪葬。
这是顾寒舟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他并不信,所以他去见了那个人。
顾寒舟的到来,让闻府的下人看到了希望,他们痛哭流涕的求救,诉说闻良的罪行。
他带走了他,但并非镣铐加身的带走,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把头发绑起来,不要做一个疯子。”
第二句则是,“闻良,来孤身边做事。”
他问,“你不杀我?”
顾寒舟看着他笑,“一个疯子的眼里不会出现那种既痛苦又仇恨的情绪,事出有因,孤听说了关于你的一些传闻,但孤站在你这一边,孤信你。”
不要做一个疯子,来孤身边做事,孤信你,这三句话让他彻底的臣服于顾寒舟,视他为主。
现在还有一个人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不是他的错吗?闻良看着那清冷的月亮轻轻笑了,身边这个人好像此刻的月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