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来之前,她让那些师兄姐们写的,他们当时写的时候有些犹豫,有的只是寥寥几句,但她注意到当时她师叔伯们神色有些纠结,想来是因为隐瞒了真实人数,而心感不安。
乐笙然语气很平淡,“如果还能回来,他们会来登门道歉,当然,你有不见他们的权利,只是那是他们必须要做的事。”
止念轻轻摇头,“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止念在忘忧身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徒儿就此拜别师父。”
忘忧手中佛珠捻动,心中涌上悲痛,他们出家人四大皆空,本不该动悲恸之情,可那是他一点点养育,看着长大的关门弟子,那是金佛寺的骄傲。
也是他一心认定,未来可以带领金佛寺,弘扬佛法,造福世人的徒儿,经此一别,很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他目光有着淡淡的悲切。
止念起身后,忘忧已经恢复了平静,“止念,你先出去,为师与这位姑娘说几句话。”
止念道了声是,便退出房门。
看着止念的身影逐渐远离,忘忧对着乐笙然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姑娘,清心观替世人卜命,贫僧们是出家之人,本该看穿生死,未来佛教传承,贫僧都一直很看重止念,他悟性天分都极高,贫僧不愿他死,请姑娘一路费心些,倘若能让止念改变想法,自是再好不过了。”
乐笙然点头,“大师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
她做的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事,他不配合,她依然可以强行扭转,这一点对她没有丝毫损害。
忘忧见她如此笃定,沉声问道:“请问姑娘是清心观哪位真人座下弟子?”
乐笙然道:“拂风真人木清酒。”
忘忧闻言,眸光亮了几分,怔怔道:“竟是国师亲临,有国师在,止念此劫可破。”
忘忧心中悲痛消散,声音里带着丝丝感激,“止念便劳烦国师费心了,贫僧在这里谢过国师。”
清心观只有木清酒只收了两名弟子,她跟她师姐秉性完全相反,因此一些寺中,道观都知晓这件事,一旦提起木清酒的弟子,端看秉性,就能知晓她们是谁。
她此行本就打算将此事彻底圆满解决的,世上多一个有佛根,心怀苍生的佛子救世,普济众生,自是千好万好。
“大师言重了。”
佛门普济世人,净化心灵,而清心观则是逆天而为之举,所以都是需要潜心修习清心观的卜卦命律以及阵法,修习命理之法,便可以抵过那些反噬。
她早已超出清心观众人,逆天改命只在弹指间,倘若此人有作恶行径,她不会有任何反噬,再加上她用阵法得心应手,用阵法能解决的一般都没有反噬。
走出金佛寺时,她注意到有许多香客都在看他们这个方向,来金佛寺的香客中,那些女子,夫人都喜欢去找止念解惑,因此她想他们也是在目送他离开。
止念换下袈裟,穿了一身白色轻袍,脖上戴着挂珠,纤尘不染,清姿卓然。
他们一路西行而去,他每个月都会下山,给百姓诵经传道,为迷惑的世人解惑,这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下山了。
乐笙然牵着马,与他一同走路,一路上两人皆不言语。
直至申时左右,两人所走之处越发偏远,走在了一条清幽小径上,过了许久,止念才开口问她,“姑娘贵姓。”
“乐。”乐笙然也只回了他一个字。
止念道:“乐姑娘,你可以就此离开的,十日之后,贫僧会在命定之处死去,师父会下山寻回贫僧,这件事……。”
乐笙然平视前方,没有看他,神色淡定的打断了他的话。
“请恕我失礼打断你的话,我拒绝,我说过,我不阻拦你做事,这十日你就当我是一个旁观者,大师那里,十日之后我也要有一个交代。”
止念不再说下去了,他知道他师父还想他活着,他毕竟是他一手养育大的,可他认为自己身为佛门弟子,生死本就置之度外,如果这是他命中的劫数,他应该坦然接受,而不是去逆天改命。
也罢,只有最后十日了,一旦尘埃落定,再也没什么可说了。
之后两人又不再交谈,直到在路边草垛里发现倒着的一个人,才打破了沉默。
止念蹲下身,草丛里的男子一身黑衣,身上数道血痕,一副伤重昏迷的模样。
止念想将人背到人烟处,乐笙然蹲下来制止了他。
“我这里有药,让他服下可保性命无忧,我们能做的是给他留一些吃食以及水,他醒来自行离开便是。”乐笙然道。
止念不解,清心观的人为世人破劫,心怀苍生,是不可能会对路边伤者置之不理的,可她言下之意,并不想带他走,倒有点奇怪。
乐笙然看懂他的意思,一边从袖中掏出瓷瓶,示意他将药喂给男子,一边解释道:“师姐说过,路边的男人不能捡,轻则以身相许,重则以命相报,我们不能因为救人就把自己搭进去。”
“止念师父是佛门众人,觉得众生平等,都不该死,但是对我们清心观的人而言,大奸大恶之徒,必须得死,救人也要分人。”
止念给男人喂了药,淡声问她,“乐姑娘如何断定他就是大奸大恶之徒?”神色之间并无丝毫不满。
“他面相上有戾杀之气,他在不久前经历了一场厮杀,而他脸上血污太多,能看到的有限,如果能睁眼,他的命数以及为人,我自是能看到。”
“止念师父,此药他服下便能保全性命了,你倘若不放心,将他放在更隐蔽一点的地方,吃食跟水我这里有一些,可以给他留下,我们能做的只能是这些。”
她不喜欢她师姐给她讲的话本里面的那些事迹,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救了人,被救的人就一定要以身相许,为什么不尊重他人的意愿,干干脆脆的道谢后离开?
止念没有说话,却身体力行的接受了她的提议,他将受伤的男子扛到一旁更深的灌木丛中,乐笙然将水跟一些馒头放在他身边,两人做好这些,便继续往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