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亚冬决定不去非洲,林二木为此感到惋惜,说大好的机会就这样让你错过了。
当林二木说这话的时候,范亚冬满脑子想的是杨倩,以及如何找到她。
杨倩过去的生活,范亚冬知之甚少,尤其是杨倩在和他生活到一起之后,断绝了以前的来往。找到杨倩,无疑是大海捞针。
去过几次麦当劳,得到的答复千篇一律,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晓得。范亚冬毫无头绪,只能寄希望于杨倩能自己回来。
他已悔过,也知道错了,非洲之行成了泡影。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范亚冬为自己说过的话暗自后悔,只是这样的悔恨杨倩无法看到。
两人生活在不同的天地,杨倩自以为范亚冬按照初衷,已然登上去往非洲的飞机。她安心保胎,把孩子挂在心头。
有时会想起范亚冬,不知他在非洲过得好吗?有没有习惯那边的生活。条件恶劣,地理环境复杂,他的小身板是否能够扛住?为他担心。
范亚冬重新过起了一个人的生活,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孤独和苦闷。而今,和杨倩相伴生活了半年有余,已然不能适应当初的一个人。
家里处处有杨倩的影子,为了避免触景伤情,范亚冬加班的次数日渐增多。有时连双休都不能放过,累的浑身乏力,回家就倒在床上一睡不醒。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状态,生怕一不小心让杨倩的身影来到自己脑海,从而引发出无穷无尽的思念。
除了杨倩,孩子也是避不开的存在。
她在哪?过得好吗?身边没有人,谁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肚子越来越大,生活中处处是困难。
每当想到这些,范亚冬的心就揪心的疼。
妈妈打来电话,问他们过得好吗?范亚冬羞于启齿,撒谎说很好,杨倩好,他也好。不知这样的谎言能坚持多久,秋天过去就是冬天,年前他们说好的会回家,两个人,一个也不能少。他在电话里保证过。妈妈问他的时候,他信誓旦旦,让妈妈放心。
范亚冬相思成疾,茶不思饭不香,身体日渐消瘦,烟瘾很大,一天要抽一包烟,咳嗽成了常态。不想吃饭,他会用酒来麻醉自己。不管是任何时候,只要是一个人独自在家,手里总不忘拿罐啤酒。
家里疏于打理,穿过的衣服随意丢弃,地板上积了一层灰,吃过的饭碗堆在水槽里,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依稀记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每天都会打杨倩的电话,换来的不过是老调重弹。“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深知杨倩脾气烈,独断专行,说一不二,没想到她如此决绝。不过是言语上的冲突,却像是引发了灾难,范亚冬追悔莫及,哀叹连连。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什么都没有改变,却让杨倩就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依然是一个人,仿佛杨倩从没出现过,空荡荡的房屋,空荡荡的家,还有一个被掏空的躯体。
回首往事,杨倩的音容笑貌就像在眼前,笑啊,打啊,闹啊。
触手的温柔,床单上还有她的余香。
一次在街头徘徊,范亚冬遇见了刘芳。她像变了一个人,穿着精致的衣服,高跟鞋衬托的她高挑艳丽。左手提着名牌包,右手牵着一个男人。男人三十来岁,一副事业有成的样子。
刘芳看见他吓了一跳。“亚东哥,你是病了吗?一脸的憔悴。”
范亚冬苦笑。“最近加班比较多,饭也没好好吃。”
刘芳气愤地说:“杨倩呢?她不管你吗?你们可是要结婚的人,作为妻子,太不负责任了。”
范亚冬避而不谈,而是将视线转向她身边的男人。“介绍一下吧,他是谁?”
刘芳羞涩地说:“男朋友,也是同事。”
男人伸出手和范亚冬握手。“你好,我叫赵强。”
“你好,范亚冬,和王芳是老乡。我们一个村,从小一起长大。”
赵强露齿一笑。“听她说起过你,你对她的帮助很大。”
范亚冬不明所以地看向刘芳。“你都说我什么了?”
王芳轻笑着回答:“就是说了小时候的事情,你帮我辅导作业。”
赵强接过话题。“她一直把你当作偶像,说你在新城混的很好。”
范亚冬说:“村里人瞎说,根本不是那回事,我也是夸夸其谈,有点托大。”
赵强笑笑,面有不屑之意。
三人一起吃的午饭,饭桌上也喝了酒,赵强酒量好,范亚冬不是对手。
趁着赵强上厕所的功夫,范亚冬问刘芳:“赵强多大了?”
“三十三。”
果不其然。“他比你大了不少。”
刘芳笑着说:“那又怎样?条件不错,年纪不是问题。”
范亚冬看着刘芳,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陌生,以前的那个女孩似乎成了记忆里的画面,越来越不真实。
“你爸妈知道你们的事吗?”
“还没说呢,我想再等等。”刘芳轻佻地说,随手摆弄着长发。耳坠露出来,是金色的圆环,看上去大且厚重,价格不菲。
饭后范亚冬想结帐,被赵强抢了先,两人僵持了很久,范亚冬拗不过,只得说:“下回我请。”
“行,有机会我们再叙。”赵强如是说。
王芳开着赵强的车,赵强因为喝了酒,坐在副驾驶上。两人驾车离开,范亚冬目送车子消失在滚滚车流里。
回头往回走,走过青年路,上了横跨梁河的桥。在桥面上俯视梁河水,波浪一层层的涌向岸边,在岸边激起水花,水花四溅。
紧挨梁河的是梁河公园,依河而建,从北到南。
石子路,古亭石椅,树木繁茂,花开四季,闲人信步游走,携老带幼。
秋天的末尾,树叶渐渐有了枯黄的迹象,随风飘落,隐入草丛。还有一些漂浮在河面上,正随着流水向南而去。
范亚冬酒醉,双腿乏力,俯身趴在栏杆上,午后的斜阳直盯他的面孔,他不得不把脸扭向一边。
桥下的古亭里坐着一个人,她背对着范亚冬,熟悉的身影像极了杨倩。范亚冬瞪大了眼睛,眼睛眨也不眨,深怕错过她回头的一瞬间。
喊了一声“杨倩”,似乎远远不够,他接着再喊,并往回走,打算下桥去找她。
杨倩此时回头,茫然四顾,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想念成疾,有了幻觉。哀叹一声,起身离开了古亭,朝着出口而去。
范亚冬下了桥,直奔古亭,看着空空如也的古亭,人影全无。四处寻找,再也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就此错过。
范亚冬颓然坐在古亭里,失魂落魄,虽然没能看清她的脸,但感觉就是她,刚才的犹疑渐渐转化为坚信不疑。
嘴里一遍遍念叨“杨倩”的名字,泪湿了眼眶,眼前模糊一片。
太阳开始西沉,黄昏到来,粉红的云朵铺满了天,壮丽的景色引来人们驻足,抬头仰望。
随着一阵风吹过,树叶扬扬洒洒落下来,有一片叶子划着弧,落进范亚冬怀中。范亚冬随手捡起,看了许久,忍着悲伤,装进了衣服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