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范亚冬和杨倩回头张望，奔驰轿车擦身而过，后来是一辆越野车，紧随其后。
越野车咬着奔驰车，两者间时近时远。
它们超了过去，在前面飞驰。范亚冬和杨倩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范亚冬降低车速，远远避开，生怕不小心会撞上。
杨倩惊呼道：“他们是有仇吗？会撞上的。”
范亚冬肯定地说：“迟早的事。”
正说着，越野车骤然加速，撞上了奔驰轿车。奔驰轿车车身打横，在越野车的撞击下，开始翻滚。玻璃碎了，飞上了天，也落了地。车身受损，坑坑洼洼，划痕随处可见，向前翻滚了十几米，终于倒扣在路边的荒草地上。一动不动，车前盖里冒出了白烟，火花四溅。
越野车缓缓靠上前去，车门打开，走出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带着黑色口罩，手里拿着枪，枪管很长，范亚冬看见是加了消音器的。
范亚冬早已停下了车，和杨倩惶恐地看着，此时他们距离黑衣男子有五十米的距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空气里凝固着恐怖的气息，大气也不敢喘。
他们面面相觑，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吸取勇气。那慌乱的无助的眼神，就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黑衣男子俯身从车里拉出赵四，赵四奄奄一息，浑身是血，双臂无力地贴着地面，血从手臂上流下，在地面上拉出血痕。
黑衣男子举枪对准赵四脑袋，枪声响起，赵四身体一颤，头歪向一边，眉心处是子弹击穿后的窟窿，血正从窟窿里涌出。
赵四瞪着硕大的眼睛，正对着范亚冬和杨倩。杨倩想要惊呼，范亚冬伸手急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摁在怀里，自己也跟着弯下了腰，避免被黑衣男子看到。
范亚冬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词，杀手，忧惧黑衣男子会不会也将他们杀人灭口。逃跑无疑是最坏的打算，他也没有信心能够逃脱。
对方车技了得，越野车马力十足，自己开的是二手别克，八年的老车，开起来哼哼哧哧，也就只能在市区跑跑。
荒郊野外，路上也没有其他的车，昨夜的雨，今天的雾，这倒霉的一天，怎么就让他遇上了。
范亚冬懊悔着，是他提议要来大学城看看的，无端的害了杨倩，让她跟着担惊受怕，而且还无法预知前面的凶险。只能低头等待，但愿杀手能放过他和杨倩，他们无冤无仇，而且杀手遮了脸，看不见面孔，相对于彼此都是一种保障。
杀手蹲下，摆正赵四的面孔，从身上掏出手机，手指滑动，找到了照片，经过确认，确信无疑是赵四。
装好手机，黑衣男子将赵四扛起，来到越野车后面，打开后备箱，赵四的尸体被扔了进去，接着关门，门砰的一声合上，范亚冬和杨倩在心里放大了关门声，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范亚冬俯身趴在杨倩背上，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有万一，他宁愿先死的是自己。
黑衣男子扭头看向别克车，思索过后，把枪揣进衣服里面，走到车门边，纵身跳上越野车，狠打方向盘，掉头往回开。
越野车缓慢停在别克车的一侧，黑衣男子探出车窗，透过玻璃看里面的范亚冬和杨倩。
范亚冬上身压着杨倩，双手护在杨倩屁股上，杨倩的脸紧贴范亚冬的大腿，在承受了范亚冬上身的重量后，呼吸困难，有窒息的感觉。
黑衣男子轻笑一声，掏出手枪，用枪管上的消声器敲敲车窗玻璃。
听见身后的声响，范亚冬感到死神在向他招手，紧紧护住杨倩，把她包裹在自己身下，不为所动。
黑衣男子不以为然地再次敲响了车窗玻璃，比之前的更响更脆。范亚冬硬着头皮坐起来，面对他。杨倩想要抬起头，被范亚冬伸手摁住。
黑衣男子把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枪口对着他。
范亚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的末日到了，静静等待着那一声枪响，脑海里闪过自己的爸妈，还有杨倩清秀的面孔。
没能等到那最后一刻，却听见了车子的轰隆声，越野车急速驶离。
范亚冬慢慢睁开眼睛，回头看向后窗玻璃，越野车的身影驶进雾里，渐渐失去了踪影。他深呼一口气，浑身颤抖着不能自持，双手更是抖动的厉害，接着他就尿了，顺着裤子流下去，鞋子也跟着湿了。
杨倩闻到了尿骚味，抬起头看看，没看见黑衣男子，她问：“人呢？去哪了？”
说着四处寻找。
范亚冬磕磕巴巴地说：“走了。”
杨倩坐起身，用衣袖擦脸，尿液粘在了她的脸上，正泛着恶心。
“真走了吗？”她不无疑虑地问。
“千真万确，我看着他走的。”范亚冬信誓旦旦地说，其实他看见的只是车身。
杨倩看向他的裤子。“你尿了。”
范亚冬想哭。“就不要在意这些了，我们活了下来，这才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你的尿液黏我脸上了。”杨倩干呕一声。
“他用枪对着我，我，我吓尿了。”
“恶心。”杨倩打开车窗，煽动车里的尿骚味，最后探出头，大口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范亚冬拧着裤子，挤出尿液，脱了鞋，朝外面扔去。大难不死，不幸中的万幸，根本不在意尿裤子的事。
“你说他是不是杀手？”范亚冬问杨倩。
杨倩回到车里，先是憎恨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十有八九，不会是别的了。”
范亚冬望向前方，翻倒的奔驰轿车就在眼前，路面上还留有血迹。往事历历在目，不同的是死去的人被带走了。
“就跟电影似的，我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竟被我们撞见了。”
杨倩思虑片刻。“我们报警吧。”
范亚冬想起了刚才的一幕，枪口对着他，手指竖在嘴边，噤声的手势。
他懂。
他当然懂。
这就是他们能活下来的原因，千万不要试着去报警，杀手无所不能。
“别给自己找麻烦了，我们什么也没看见，警察问起来，也要矢口否认，杨倩，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杨倩看他一脸严肃的表情，嘟囔一声：“知道了。”
她意识到范亚冬话里的深意，为他也为自己，他们必须这样做，他们不能在捡了一条命之后，就忘记是对方的刻意放过。
这相当于不死之恩，不用回报，但绝不能恩将仇报。
范亚冬启动车子，向前开，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拐向东边，接着绕道回到新城。
他本可以直接往回开的，但他不想重复越野车走过的路，万一狭路相逢，再次遇见，他不确定他们还会不会如此幸运。
杨倩去了商场，范亚冬留在车上，他光着脚，裤子还被尿液浸润着。
范亚冬昨天就有上火的迹象，车上的尿臭味很浓。
从车里找到香烟，点燃后猛吸两口，心情总算平静下来。
不久杨倩从商场出来，买来了鞋子和裤子。
范亚冬在后座换过，把脱下的裤子装进袋子里。
杨倩看看袋子，皱着眉说：“别想着让我洗，恶心死了，扔了吧。”
范亚冬心有不舍，思考了半天，还是推开车门走出去。找到垃圾桶，把袋子塞进去。四处看看，深怕有人会知道他做过的丑事。
杨倩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到家，范亚冬打开电视，杨倩凑到他的跟前，和他一起盯着看新城新闻。
这么大的事情，新闻里肯定会有报道。
果不其然，不久就播报说新城市里发生了黑帮火拼，双方死伤惨重。新月帮头目赵四生死不明，赵四的照片印在电视里，范亚冬看看杨倩，杨倩回望着他。
“是他吗？”
“有点像，记不清了。”
“可能是他。”范亚冬看着照片越来越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