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昏沉,徐氏赶紧来打圆场,“嗐,一家人别说伤了和气的话。四婶那儿有一盒让人从福建带来的糕点,你拿回去给太子妃尝尝。”
朱允熥始终平淡,“侄儿替母亲,谢过四婶了。”
朱棣也渐渐收起戾气,努一努嘴,“带着旨意来的,说吧,老爷子又有啥吩咐。”
红黑色的圣旨,十分刺眼。
不展开时,便只是一堆文字。展开时,便不得抗拒。大明朝,始终是似乎不问政事的老皇帝说了算。
“四叔,侄儿想请你,去高丽对抗女真、蒙古、倭寇。”
这话刚出,朱棣的眼中,迸射出异样的色彩。他不可思议的盯着朱允熥手中那红黑色的绸布,似不敢相信,再与朱允熥眼神对视。
朱允熥笑一笑,轻轻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四叔,大明朝虽无内忧,可外患不断。这个,您一定是比侄儿要清楚的。”
“每年,蒙古趁着咱们春种、秋收时,屡屡南下犯边。虽过不得长城,却也危及百姓。每一次,二叔、三叔还有您,都得仓皇应战。”
“他们机动灵活,而大明朝的将士们,却只能被动守土。如此往复,大明国力迟早有被耗尽的那一天。”
朱棣重重的点头,正色道,“不错。每次鞑子过来,他们只要不打北平、西安、太原的方向,咱们的人,就只能劳师以远。待跑过去,鞑子早就抢光跑了。”
北平以西,是大同。大同以南,则是太原。
每一次蒙古骑兵南下,朱棣总是首当其冲。他不能让一个蒙古人,越过长城。因此,在北平、太原、大同所组成的三角之中,朱棣在蓟州、应州布下重兵。
可即便如此,蒙古骑兵只要绕开边防三镇,转攻宁夏。这时的大明朝,就只能是是疲于奔命。
如此弊端,朱棣心里清楚,却也无可奈何。
朱允熥说道,“北有鞑子,东有倭寇,南有土司。咱们大明,被他们搅的是苦不堪言。即便如此,却也无计可施。但四叔,您想过没有。封狼居胥,禅于姑衍,饮马瀚海。”
刘汉的霍去病、窦宪,李唐的李靖、苏定方。
他们都是汉人的英雄,在此之后,汉人之中,就再无一个能封狼居胥,禅于姑衍,饮马瀚海的人。
“封狼居胥,彪炳千秋。比如的功绩,自古以来,也鲜而有之。”
朱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似有心动。
“怎么个封法。”
朱允熥再坐近些,凑到朱棣耳边,“四叔,如今朝廷加练水师。信国公在浙江,统领大明水师。于鞑子、女真一战,水师本派不上用场。”
“可如今高丽已归大明,赵思礼在高丽,加练大军。只需两年,便能出一支可战王师。”
“彼时,朝廷遣一大将,统兵北伐,直捣黄龙。信国公的大明水师,分为两部。一部拦住倭寇,另一部,登陆义州。待女真要救援鞑子时,义州、高丽大军,倾巢而出...”
这时,在朱棣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可行。
为何朝廷疲于奔命,却迟迟灭不了蒙古。其中原因不少,但抓不到蒙古的根,也是其中之一。
如今,金州至广宁,女真重兵把守。
要过这一道线,不死也得脱层皮。若是有高丽出兵,直捣蒙古、女真腹地。那统兵北伐的那个大将,便可一路北上,再无阻挡。
“高丽的人,可不经打。他们遇上女真,就要溃散。咱们刚刚灭了他们的国,他们如何能给咱们卖命。”
朱允熥微微一笑,竖起一根手指头,“您是知道的,京师大营已经分兵一半于城西。”
朱棣还是摇头,“如何进得去高丽。这么多人,女真定然有所防备。”
“四叔,侄儿刚刚可是说了,大明水师啊。”
鄱阳湖之战,华夏震动。朱元璋赌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与陈友谅在鄱阳湖决战。为此,朱元璋所部,尽通水性。这些人,建国之后,都入了京师大营。
因此,朱允熥也不担心,善习陆战者不习水战。
朱棣两眼放光,用船运兵。
神不知鬼不觉,即便被人看见,也只当是高丽所部。
见朱棣如此,朱允熥笑了。他凑的更近,继续说着,“皇爷爷已经是准了,这些京师大营的人,由您和赵思礼统领。只待朝廷发兵,三面齐压,也让鞑子尝尝亡国灭种之痛。”
赵宋之亡,乃亡天下也。
异族入主中原,汉人悲怆。南人苦思,王师何时再能驱逐鞑虏。
幸得天不亡汉人,生朱氏元璋。恢复中华,以得救济斯民。尝盖以此,有南马得饮北海之水!
“你让我统兵?”朱棣却是笑了,戏谑的看着朱允熥,“上次统兵,出了个徐增寿。如今,你怎敢再让我统兵。这岂不是,妇人之仁。”
朱允熥面无表情,他一准猜着,朱棣要如此说。
他也知道,朱棣并不是不愿,只是心有怨气而已。朱元璋的想法是,有怨气也得憋着。而朱允熥的想法却是不同,有怨气,是要憋坏的。
“您是我的四叔,大明燕王。蒙古与大明世仇,如此国战,您若是还计较私人得失。那侄儿,就真的是错看您了。”
“本是二叔带兵出高丽,可父亲说,论练兵、带兵双重者,非大明燕王莫属。”
接着,朱允熥站起身,冲着朱棣深深拜下,“侄儿先前多有忤逆,还望四叔少怪。只是如今国战当前,还请四叔,以国家为重,竭尽全力。灭鞑子,诛女真,防倭寇。”
“立不世之功,当为大明藩王之表率。侄儿确有私心,但亦是为大明万民,为皇爷爷分忧。汉人之仇,不可不报。”
“待四叔出征之时,侄儿携皇爷爷旨意,为四叔擂鼓助战。以壮大明国威,以壮四叔军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