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来的也快,在门口站了一下,看到这群人时,心里也就有了数。
国事繁多,匆忙之间,朱标都快忘了这件事。直到李景隆跑来请他,朱标才起了印象。
“儿臣参见父皇。”
地上趴着徐增寿,还有徐达跪在旁边。朱标行了礼,就去扶徐达,“魏国公,您起来说话吧。”
徐达颤巍巍的起身,“臣多谢太子。”
朱元璋干咳几声,“这事儿你知道?既然知道,就别藏着了。让外头的人,都进来。咱倒要问问看,是谁起的头。”
虽然是分了佃农,也给了耕地。
但耕地这种东西,谁也不会嫌多。凤阳那么多的农户,只分了其中一部分为各家的佃农,其余的与普通老百姓无差。
凤阳的佃农,需要养着皇家。而普通农户,则是上税至户部。
“儿臣知道的,都察院将此事报与儿臣时,儿臣就命曹国公奉旨去查。”
朱元璋点点头,又问李文忠,“你查出个什么来了,到百姓嘴里,你曹国公成了和魏国公沆瀣一气了。百姓告状,却告不得一个好。”
李文忠连忙解释,“皇爷,臣去凤阳之后,发现凤阳一地,乃至整个淮西。皇庄或是私庄底下,都是种不得庄稼的坡地、荒地。”
“您当时划分给诸位大人的佃农们,无地可耕。他们既要交税,又要养活自家人。无地可耕,却是断了他们的生路。于是,臣做了这个主张,让其他农户们,分出几块地来。”
这个方法,说对也对,说错也错。
无论于公于私,李文忠似乎都没做错。凤阳,多皇庄。整个凤阳一府,半数农户是在养活皇家。
绝了佃农的生计,那送入皇家的所用,就会大打折扣。优先保证皇家所用,李文忠做的不错。
但可用耕地,一共就那么多。
多数为皇家所用时,那百姓留下的就会变少,再加上各种各样的税。所收变少,所出却不变。长此以往,百姓自然活不下去,便要和官府争地。
朱允熥听着这些,脑子里想到了永乐四年时,为了保证《永乐大典》和朱棣的几次北伐,朝廷不得不加收农税。
百姓安定,加几毫的税,自然也无碍。
只是,加税到了山东、河南二省。恰逢黄河决堤,百姓流离失所,耕地被淹。朝廷,也只是取消了新加的农税。没了耕地,税却未减,最后生起了民变。
只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皇爷爷,百姓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敢和官府抗争。”
朱元璋听着点头,“熥儿说的对,佃农无地可种,你上一道折子,咱免了就是。。”
李文忠苦笑,“皇爷,臣想过上折子。可彼时,正是秋忙的时候。朝廷又是下旨,筹集魏国公北伐的粮草。若是佃户无粮可交,那魏国公北伐,就也得拖着。”
“臣强收农户耕地分与佃农,实属无奈之举。”
说到这儿,朱元璋反倒是冷笑起来,“怎么,听你这话,你倒是没错了。你既然没错,那就是咱错了!”
“臣不敢。”李文忠心底一沉,在家里盘算好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朱元璋微怒,“单单这几户的佃农,需得你们十多家一块儿去分?咱倒是觉得,整个凤王府,都不够你们分的。李保儿,你这是在家算好了话到这儿来糊弄咱!”
再没人敢说话,全都眼巴巴的看着朱标和朱允熥,指着这两人,能说几句好话。
底下乌泱泱的一片人,朱允熥心中叹气,这到底是没给圆回来。
朱元璋话有所指,这一次,他似乎并不是单单的为那几块地。更多的,他要拔了淮西勋贵们,在凤阳的根基。让他们的家业,都蜷在京城,蜷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来人,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景隆,罚俸半年,将凤阳家中所有耕田,悉数退还。”
听到这儿时,李文忠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只是退还耕地,完全可以接受。至于罚俸半年,更是连皮毛都没伤及。
朱元璋盯着两人,捏了捏朱允熥的手,接着说话,“两家收回御赐铁券,暂免一死。徐增寿,发往北平从军。传示京城,再有敢犯,定斩不饶。”
徐达、李文忠两人,齐齐的一怔,
不光光是他俩,其余的淮西武将们,都是瞠目结舌。
御赐铁券,自洪武三年发放之后,就很少再有收回过。侯爵之上,都有一块铁券。虽不能免死,却也成了一种象征。
“父皇,您三思啊。”朱标也开口去劝。
两家罪过虽大,却远远没到需用铁券抵死的程度。
朱元璋摆手,“咱定下来了,不必再多说。大明律中,欺压百姓致死,死罪。咱收回铁券,理所应当。”
说完,朱元璋就拉着朱允熥离开奉天殿。
“你说,咱为何要收了他们的铁券。”
朱允熥心情有些沉闷,慢慢的跟着朱元璋走,“收了他们的铁券,他们就不敢再肆意妄为。凡事之前,都要先掂量掂量。”
“还有呢。”
“收了铁券,他们若是再有违国法,后世之君便不必再拘于铁券。”
朱元璋抬起头,目光变得深沉,“他们手里的东西,咱得一点一点收回来。到了之后,你们在治他们时,也不必畏手畏脚了。”
握紧朱允熥的手,朱元璋声音很小,“若真有那个时候,给徐达留个根。”
朱允熥想的有些飘,满脑子都是徐增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