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一片残红,挂在天上的西南角。
伴随着长角声再起,魏国公徐达率军北上,再伐蒙元。
徐达年纪大了,他自己都有预感,这可能会是他最后一次北伐。回头看一看巍峨的应天城,徐达拉紧缰绳,“传下去,速行!”
从皇城的最高处,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在玄武大道上的行军。
“殿下,回去吧。”
朱允炆显得有些失魂落魄,走下楼梯,都踉踉跄跄的扶着楼梯的把手。一脚踩空,险些摔下去。
身边的太监赶紧扶着,“殿下,您小心。”
“松开!”
朱允炆再怒吼一句,“孤说了,松开!”
太监松开,看着朱允炆从楼梯上,一步一顿。又不敢离的太远,只能紧紧的跟着。
回到寝宫,朱允炆推开门,无力的靠在门柱上。
“今日陛下在校场阅军,老三都跟着去了,你为何不去。”太子嫔吕氏坐在榻子上,语气中带着质问,还有叹息。
朱允炆抬头去看,双目变得模糊,“孩儿不知,皇爷爷没让孩儿去。”
“那你为何不争!”
吕氏从榻子上跳起来,“你怎么就知道,老三他跟着去校场,不是他自己去求来的。你若是开这个口,皇上他又为何会不带你去!”
几句话,让五岁的朱允炆瞬间崩溃。
他抱着吕氏的腰,嚎啕大哭,“母亲,孩儿不知。就是老三在皇爷爷面前,说的那些话,皇爷爷就让他同去校场阅军。可孩儿回答的,都是您教给孩儿的。”
吕氏摸着朱允炆的头,心里一软,“罢了,罢了,别哭了,像个什么样子!说不准,这次带老三,下次就带你了。”
事实上,吕氏自己也心里没底。
她知道,阅军这种事情,在朱元璋的心里分量极重。
建国至今,朱元璋也只带过太子朱标一人去过校场阅军。当年,秦王朱樉也要跟着去,却被朱元璋怒斥,还因此被罚抄书一天。
带老三去校场阅军,这也恰恰能说明老三在朱元璋心中的分量。
“看书去吧,母亲出宫一趟。”
吕氏安慰朱允炆,“有些事,你得去争。但你也要记得,争不是逞强。这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旁人。老三他不是你的父亲,你父亲他能善待兄弟,老三他可不会。”
“这讲不了兄弟情义,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说完,吕氏披上薄纱,出宫去了。
每一个晚上,奉天殿的烛灯,总能亮上一夜。只有太子朱标在时,朱元璋才会早睡一会儿。
这些日子,朱标去了浙江,国事又都堆到了朱元璋身上。
“徐达到哪了,咋也不来个信。”
朱元璋晃着脑袋,上了年纪,再总去低着头,就会觉得头晕。不时晃一晃,才能好受许多。
“皇爷,臣的人也是下午来信,魏国公刚到济南。正在济南府,等着各路粮草。”
毛镶又试探性的问一句,“要不要,催促魏国公行军。”
朱元璋摇摇头,“打仗的事,你少掺和。只要将在外,你就不准给他使绊。天塌了,也得等他回来。再说了,论打仗,大明朝还没人能在徐达面前指手画脚。”
说着话时,朱元璋瞧见毛镶腰间别着一条黄颜色的腰带。
“这是个啥。”
毛镶赶紧抽出黄色腰带,“皇爷,这是臣在蓝玉家里搜到的。据臣所知,这腰带是当年前元宁宗皇帝所用的腰带。后被顺帝赐予王保保,二年时,被蓝玉所得,私藏在家里。”
朱元璋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波澜。听完毛镶的话,也只是点点头。
“咋,你怎么突然去蓝玉家了。是不是有谁,给了你什么消息。没咱的旨意,你就跑过去,这是和咱邀功呢。”
毛镶笑了笑,“皇爷英明,臣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您的眼睛。”
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呈给朱元璋,“皇爷,这是詹事府少詹事钱宁写给臣的密信。”
接过密信,朱元璋瞄了一眼,放在旁边。
信里,写着蓝玉将元朝宁宗皇帝所用的金丝腰带,私藏在府中。其心不轨,有僭越之罪。
“蓝玉僭越造反?”朱元璋自己都笑了。
“臣不知,臣听皇爷的吩咐。”
朱元璋眼中闪烁着精光。“咱告诉你,就算是你反了,蓝玉也不会反。他对咱的忠心,咱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这几日,太子嫔都干了些啥。”朱元璋又突然反而问起了吕氏。
毛镶一愣,虽然不解,还是作答,“这些日子,太子嫔一直都是深入简出。除非奉旨,太子嫔几乎不做什么。”
“前些天,她出宫省亲,这事儿有吧。”
“有的,有的。这是得了皇爷您的旨意,而且省亲一事,这是宫中女眷的惯例。因此,臣没去提。”毛镶忽然明白,
“皇爷,要不要臣去查一查太子嫔省亲时,做了些什么,见了些什么人。”
朱元璋摇摇头,“咱问你,太子嫔他爹,是哪儿人。”
“凤阳寿州人。”
“这个钱宁呢。”
“也是寿州的。”毛镶突然的欲言又止。
朱元璋反而是笑了,“得了,去把蓝玉给拿了。不准给他用刑,拿的时候,要大张旗鼓的拿。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蓝玉被你毛镶关进了诏狱。”
接着,朱元璋又压低嗓子,“这腰带的事,钱宁是如何得知的,都查清楚。还有,除了咱和太子,你不准对任何人提起。”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