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酒论英雄,闲谈话短长。
申屠滋了一口猴神酿果酒后,漫声道:“谈完郡守家那妒妇横插一脚后,咱们先不谈郡守,来说说这邬小月的遭遇。”
“却说邬小月被撵出那座别院后,沦落风尘之地,是何等不甘,怎奈郡守夫人太过强势,郡守原本承诺不久便会将她接回去,然而左等右等,等了足足两年,都不见音讯,她也就彻底死了心了。”
万柏轻唔一声:“这事儿我知道,有次早晨万某还碰巧遇见过咱们郡守大人,从风花雪月楼后门悄悄上了马车。”
申屠嘿然一声:“原本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也就罢了,可偏偏有人偏要插上一脚,那人便是咱们的甄半城甄大人。”
“在邬小月入驻风花雪月楼后,他一时间惊为天人,当即放出豪言,说是要花整整十万两雪花银为邬小月赎身。”
夏谕赞叹道:“一枚雪花银相当于百枚咸龙钱,十万雪花银那可是上千万的咸龙钱,这位甄员外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万柏同样深以为然,唏嘘道:“花上千万,只为一个青楼女子,这事儿不只在我们墨鱼城掀起轩然大波,连周边州郡都有所耳闻,啧啧称奇。”
然而申屠却一脸古怪:“谁告诉你们,那甄员外花了上千万咸龙钱了?”
万柏一脸愕然:“这事儿还有假?”
申屠嗤笑一声:“换作是你们,会花上千万去给一个青楼女子赎身?他姓甄的向来奸诈狡猾,几时做过亏本买卖?你们都被他骗了。”
夏谕一听这事儿居然还有隐情,他举杯笑道:“来,仔细说说。”
申屠抿了一口灵酒后,悠悠说道:“事实上,当初甄半城只是想跟邬小月秉烛夜谈,逢场作戏玩玩罢了。”
“毕竟邬小月服侍过郡守大人的事儿,墨鱼城底层的平民老百姓们或许一无所知,可对于我们这些人地头蛇而言,只是一件公开的秘密罢了。”
“所以都以买上邬小月一夜而风流得意,其中自然也包括甄半城。”
紧接着申屠眼神促狭,嘿嘿一笑的说道:“但真当那邬小月伺候甄半城后,他竟有些食髓知味,以至于有些乐不思蜀、念念不忘。”
夏谕诧异问道:“既然知道邬小月是那位郡守大人的禁脔,甄半城还敢沾染,不怕死么?”
申屠大有深意的说道:“所以那甄半城这才放出豪言,要以十万雪花银为邬小月赎身。”
夏谕这时听懂了,他轻笑道:“以一个青楼女子,换来十万雪花银,咱们郡守大人倒是一个做买卖的行家能手。”
却皱了皱眉:“可为何那日见邬小月满口喊冤,似乎还闹出了人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申屠轻描淡写的说道:“还能如何,不外乎是自己像个货物一样,被人卖来卖去,她却分毫未得,心里不平衡罢了。”
他唏嘘说道:“至于那日游街喊冤,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万柏看向外面,人来人往,轻声说道:“这事儿外面有不少传闻。”
夏谕朝万柏看了过去,举杯致意:“万掌柜请。”
万柏抿了一口猴神酿后,清了清嗓子,说道:“说是那邬小月本是黄花大闺女,却被郡守相中,收为妾室,算是一朝攀上枝头,骤然富贵,野鸡变凤凰了。”
“然而怎料又被打回原形,她自然不愿意,既不甘心沦落风尘之地,也不愿意服侍一个地位卑贱的商人,故而甄半城提出为她赎身时,竟当众拒绝,让甄半城大丢颜面。”
夏谕轻轻点头,说道:“区区青楼女子,哪有甄员外人多势大,当街拒绝,无异于抽人脸面,故而我猜测那甄半城恼羞成怒之下,恐怕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祸事了。”
“没错。”申通连忙附和了一声。
他唏嘘说道:“被当众拒绝后,甄半城便隔三差五的来搅扰邬小月,明里暗里的找人给她使绊子,奈何邬小月虽然沦落风尘,为人却也硬气,硬是死不松口,更不道歉。”
“甄半城眼见此计不成,竟又一计,他竟找到了邬小月的乡下家人,暗中花钱买通村中三老与里正,强买强卖了邬小月家人的田产。”
夏谕皱起了眉头:“据我所知,咱们大夏王朝对于田产户籍之事把控极其严格吧,这位甄半城莫非将整个墨鱼城都买通了不成,任由他胡作非为?”
万柏轻咳一声:“这事儿我倒是知道一二,不过当初初吻此事时,没想到与这风花雪月楼的邬小月有关。”
夏谕抬眼看了过去。
万柏沉吟道:“记得是大半月前,有位富商丢失了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被一位佃户捡到了,而后他寻到了里正,得知是某个大官人所丢,他竟将此玉佩送回那个官人手中。”
“那官人大为惊奇,问出来龙去脉之后,感慨万千,盛赞那佃户拾金不昧,故而大手一挥,花了上万两银子,买下那佃户原本的田产,赠给了那位拾金不昧之人。”
“就发生在那佃户拾金不昧与甄大官人慷慨大方的赠送田产之后,村里人得知了却大骂那人心机深沉,眼红甄家的万贯家财,想要借机攀附权贵。”
旁边申屠也补充了一句:“那佃户名唤邬松,正是邬小月的爹邬老大,而且他也并非是拾金不昧,而是变卖田产与祖宅,去向甄半城赔礼道歉,祈求放过他们吴家。”
万柏沉吟说道:“此外还有一种说法,说是那甄半城哄骗敦厚老实的邬老大,说他既不要钱,也不要田产住宅,只要邬老大陪他甄员外演一出戏,帮他赚点好名声,甄员外就不计前嫌,将这事儿就算揭过去。”
夏谕皱眉说道:“邬老大果真信了这鬼话?”
万柏摇头说道:“信不信都不重要了,毕竟邬老大无权无势,只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而甄员外家财万贯、权势滔天,收拾他一个邬老大,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这邬老大只能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申屠嘿然一声,说道:“后面的事儿,就不用多说了,甄半城果不其然的翻脸不认人,联合村中里正,花了二两银子强行买走了吴老大的十亩良田与一栋祖宅,随后甄半城便拿着田契与房契来到邬小月面前,逼迫她自费赎身,跟他甄员外走。”
万柏轻唔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道:“记得那邬小月当初赎身时,算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呢,轰动了半座城。”
“都说这邬小月算是福运连连,活得好生滋润啊,刚伺候完郡守大人,又被甄员外花了十万雪花银赎身,真是好生了得。”
“可他们不知内情,又怎知这邬小月为了搭救自己父母,不惜委曲求全,拿自己卖肉的钱给自己赎身,还要曲意逢迎年近六旬的甄员外,可谓是人财两失。”
夏谕又问:“那邬老大的房契与田契赎回来了没有?”
申屠声音寡淡,漫声道:“他跟他那老伴儿一个投井,一个悬梁自尽了,甚至听说这邬小月那个狗卵子前夫,事后也意外坠马身亡了。”
最后一句,他说得有些意味深长,似有所指。
夏谕神色一怔,似有所悟,轻轻点头。
他再次问道:“若是事情到这里,果真完结可么?”
申屠笑眯眯说道:“夏道友果真是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啊。”
他当即点头道:“正如道友所言,那邬小月听闻爹娘冤死之后,大哭三日,随后削发明誓,隐忍两年后,在某个晚上与甄世剑行房时,一刀剁了他的命根子。”
夏谕嘴角轻轻一抽,却也不得不竖起一根大拇指:“好一个狠辣果决。”
但他话音一转,继续问道:“不过这事儿,与甄家灭门,又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