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柳跟在陆锦澜的身后一回到锦园,立刻就吩咐看守院门的小丫鬟将两扇朱漆院门给牢牢的关了起来。
甚至这样她还嫌不放心,面色严肃的开口吩咐着小丫鬟:“......除了老夫人和三爷,其他任何人过来,特别是成年的男子,都不能轻易的放他进来。一定要先去禀报了三夫人,等三夫人同意了,才能让他进来。”
她只差就直接说出周攸宁的名字来了。
陆锦澜在前面听到雪柳说的这些话,心里觉得十分好笑。就停下脚步,转过身望了过来。
然后她就看到雪柳依然是一脸义愤填膺,和忿忿不平的神情,她不由的就笑出了声来。
于是她就笑着开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这一副模样,还有你刚刚说话时的语气,那个小丫鬟都被你吓得噤若寒蝉了。”
雪柳原还没有察觉到,这会儿她听陆锦澜这么一说,也就回过头去看站在院门旁的那个小丫鬟。而这一看之下,可不就正如陆锦澜所说的,这小丫鬟这会儿不但吓的一张小脸都煞白了,甚至连垂在身侧的双手都是轻微的发着颤。
雪柳一见之下,不由的也就笑了起来。
然后她轻咳了一声,将自己的声音放轻放缓下来,重又对那小丫鬟说道:“没事。刚刚我是在生一个人的气,跟你没有关系,你别害怕。”
不过停顿了片刻之后,她却还是一脸正色的对那个小丫鬟说道:“不过刚刚我吩咐你的话,你还是得照做才行。咱们这锦园,除了咱们院子里的人,还有老夫人和三爷,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能随便放进来的。必得禀明过了三爷或三夫人,获得三爷和三夫人的同意了,才能放人进来的。”
那小丫鬟如何敢不听雪柳的吩咐呢?知道她是陆锦澜身边伺候的贴身大丫鬟,且陆锦澜待她一向都十分的好的。于是当下这小丫鬟忙一叠声的答应了下来。
雪柳见状,这才对陆锦澜说道:“夫人,咱们进屋罢。”
陆锦澜好笑的望了她一眼,见她面上依然有着义愤填膺的忿忿不平之色,于是当下她就笑着问道:“怎么,你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呢?”
陆锦澜是注意到了的。雪柳先前在回锦园的那条必经之路上一见到周攸宁,整个人就如同是一只感知到了危险的小刺猬,浑身的钢刺立刻就炸了开来。其后若不是她数次阻止,只怕雪柳都会上前痛骂周攸宁一顿呢。
只是陆锦澜没想到雪柳的气性竟然这样的大。明明现在她们两个都已经回了锦园了,周攸宁也不在跟前了,但雪柳却依然是一副气恼至极的样子。
雪柳原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且她在陆锦澜面前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隐瞒任何事的,所以现在她听陆锦澜这么一问起,她也就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当下就怒气冲冲的说道:“我可没有夫人这样的好性子。我是个很记仇的人。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从前这个周攸宁,可是伙同二小姐,没少给夫人委屈受的。”
“可是夫人你看刚刚他说的那些话!他以为他自己是谁呢?哦,说一声我是被陆锦月给骗了,被她给挑拨离间的,他就以为他自己一点儿错都没有了?哼,他怎么不说他自己是个识人不明,又没有分辨能力,没有主见的人呢?就是条狗,那也该知道什么骨头是能吃,什么骨头是不能吃的,感情他原来还不如一条狗!却还有什么脸跑来要让夫人原谅他呢?夫人您可千万别原谅他!这种人真的是,压根儿就不值得让任何人原谅的!”
雪柳说着这番话的时候,虽然说还不至于是咬牙切齿,但也确实依然是一片忿忿不平之色。
她又生了一张圆圆的小脸蛋。近来又因着天气渐凉,她的食量渐长,吃的较夏日要多,这段日子长胖了不少的缘故,所以这会儿她这么一生气,原就圆鼓鼓的两边脸颊看着也就越发的圆鼓鼓了起来,陆锦澜瞧见了,一时又是觉得她好笑,又是觉得她十分的可爱。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抬起右手在她圆鼓鼓的左脸颊上轻轻的拧了一下。
雪柳不知道陆锦澜这是因着喜欢她现在这副生气时娇俏的小模样,才会抬手轻轻的拧了她的脸颊一下,她反倒以为陆锦澜这是因着不高兴刚刚她说的那些话,才会忽然抬手拧她的脸颊。
雪柳在陆锦澜面前是没有什么好掩饰的。而且她心里面也确实十分的不喜欢周攸宁。所以这会儿就算她误解了陆锦澜的意思,以为陆锦澜在不高兴她刚刚说的那番话,但她还是一双美目十分不服气的看着陆锦澜,然后气鼓鼓的就问着:“夫人忽然拧我做什么?难道都到了这会儿,夫人心里还在可怜周攸宁,想要原谅他不成?”
哼,她不就是骂了周攸宁一顿呢么。但他周攸宁原就该骂!
而且现在雪柳甚至还觉得,刚刚她将狗拿来和周攸宁比较都是错的。因着她现在就觉得,让周攸宁和狗比,其实那都是侮辱了狗!
而陆锦澜看到雪柳这会儿一脸忿忿不平的神色,又怎么会猜想不到是雪柳误解了她呢?
于是当下陆锦澜就笑着说道:“怎么的,难道我身为夫人,还拧不得你的脸颊了不成?”
然后陆锦澜也不等雪柳开口说话,就已经笑着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不过我也可以明确 告诉你,到了这会儿,我对周攸宁也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话了。”
雪柳并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还以为陆锦澜是有要原谅周攸宁的意思呢。毕竟她是知道的,她家夫人其实是个心底很好,很善良的人。
就依然气鼓鼓的说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竟然听不明白。”
陆锦澜知道雪柳这是生气了。因着她和雪柳虽然一个是夫人,一个是奴婢,但她向来不在雪柳的面前摆夫人的架子,雪柳也很少在她面前将自己当做奴婢的,她们主仆两个,就不说情如至亲的姐妹罢,但肯定跟其他的主仆是不一样的。但是现在雪柳却在她面前开始自称起了奴婢来。这可不就是雪柳心里真的在生她的气了,所以这才同她摆出这么一副泾渭分明的样子来么?
不过陆锦澜却并没有半点要怪罪雪柳的意思,她反倒觉得在她面前这样耍小性子的雪柳十分的可爱。于是当下她没有忍住,又抬起右手,轻轻的拧了下雪柳的左边脸颊。
她的手又快,而雪柳又哪里会料想得到陆锦澜拧过了她的脸颊一次不算,这又开始拧上了第二次啊,所以她是压根儿就没有半点儿防备的,只管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而陆锦澜的右手也是毫无阻挡的就触碰到了她的左边脸颊上面。然后陆锦澜的大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就那么轻轻的拧起了她的脸颊......
等到雪柳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时也不知道她的脸颊到底是被陆锦澜给拧得红了,还是她自己实在是气的狠了,反正她的两边脸颊都是涨的通红了起来。
“夫人,”
她一边儿抬起自己的手捂着自己被陆锦澜拧过的脸颊的那一块儿,一边儿就气得忍不住连连跺脚,同时她的语气还近乎有些气急败坏的问着,“您这是在做什么?怎么一直拧我的脸颊?”
刚刚她可没有在背后说周攸宁的什么坏话!
而陆锦澜看到她这副模样,再也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甚至到后面,她因着笑得过于厉害了,还弯下腰了去。
等笑过之后,陆锦澜就直起腰来。然后她抬眼一看雪柳,果不其然,就看到雪柳面上又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看来不将话跟雪柳解释明白,她心里是一直会误解她的了。
于是陆锦澜就开始细细的同雪柳解释着:“关于你说周攸宁这件事,我怎么会怪你呢?只是雪柳,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周攸宁这个人现在对于我而言,就只是个路上的陌上人罢了。又或者说,现在周攸宁在我的心里,跟这院子里的一株树,一朵花,一片草是没有任何一点分别的。你说,我跟一个陌生人,又或是一株树,一朵花,一片草,谈得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呢?不说在我的心里罢了,就是在我的眼里,我即便看到这些人,又或是这些东西,也只不过是淡淡的一眼望过去,然后便移开目光,压根儿就不会为他们停留片刻的。”
雪柳毕竟识字有限,至于书卷之类的,她更是压根儿就没有看过,所以陆锦澜说的这番话,她听在耳中,明明是每一个字她都明白是什么意思的,但是这些字合在一起,她却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对此陆锦澜还能怎么办呢?自己的丫鬟也只能自己宠着了。所以她也只能是将自己说的这番话掰开了,揉碎了,一一的跟雪柳解释是什么意思了。
好在雪柳虽然认的字不多,看的书也不多,但她却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陆锦澜又解释了一会儿,她也就明白这番话的意思了。
知道现在在陆锦澜的心里是压根儿就不在意周攸宁的,雪柳也就放了心了。不过她又想了一会儿,却又开始跟陆锦澜抱起不平来。
“夫人做什么要将他同咱们院子里的树啊,花啊,草啊的相比?咱们这院子里的树啊,花啊,草啊多好。就譬如说那一株垂丝海棠树,春日开花的时候端的是繁花似锦。还有这一盆大红色的菊花,这可是珍品!就是那些地上的小草,那也是比他周攸宁要好的。他周攸宁如何能比得上院子里的这些?我可是宁愿天天看着这些树啊,花啊,草啊的,至少是养眼的,那我也不愿意看到他周攸宁。看到他简直就是伤眼!”
她口中依然嘀嘀咕咕的不停的在为陆锦澜将周攸宁比成这院子里的树啊,花啊,草啊之类的鸣不平,陆锦澜听到了,虽然心里觉得十分好笑,但面上又如何敢反驳她呢?反倒还得一直附和着她:“是,是,雪柳说的对。咱们这院子里的树啊,花啊,草啊,都是很美好的东西,任何人都是比不上的。往后我再也不会拿它们跟任何人相比的。”
雪柳听了陆锦澜说的这些话,面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来。
“这才对么!咱们院子里的这些东西,可不是任何人能够比得上的!”
雪柳一高兴,立刻就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活泼爱笑的性子。当下就继续一边儿和陆锦澜往屋子里面走,一边儿高高兴兴的继续和陆锦澜说着话儿。
她脚步轻快,语气清脆,让人一见就觉得心情会跟着好了起来。而陆锦澜看着她,不由的也就觉得自己的脚步开始轻快起来,心中也满是轻松愉悦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