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兰身为周大爷和杨氏最小的女儿,自小就被他们两个宠的骄纵霸道,眼高于天。一向就觉得自己是高贵的天上月,而其他的人都是卑贱的脚底泥,哪里配跟她相比。
虽说已是春日,但连着的这些日子都是阴天,中间还时不时的会淅淅沥沥的下上一场雨,让人无端端的就会心生阴郁之感。难得今日竟然惠风和畅,阳光温暖,于是周念兰一见,立刻就换上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带着丫鬟就兴冲冲的来花园子里面赏花了。
这一身簇新的衣裳还是年初的时候她特地去京城里面最好的绸缎铺子里面定做的,就是想着等春日的时候好穿。不想等立春之后,天气总是阴沉沉的不说,还十分的寒冷,但她这一身衣裳的料子却是比较轻薄的云罗,如何能穿得出来呢?那是肯定会冻到人的。
好不容易 今儿终于天晴了,虽然气温依然不是很高,但周念兰还是难捺心中兴奋。于是她 一用过午膳之后立刻高高兴兴的出了门。
一路上她自是招摇过市,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穿的这一身的新衣裳。但她瞧着人的时候,一双眼不是望着天,就是斜着的,从不拿睁眼瞧人。分明就是不将所有人都放在眼里。
可惜让她失望的是,她这一路上遇到的就只有几个丫鬟,仆妇,和粗使婆子罢了。在周念兰的心里,这些下人都是十分低贱的,平日她们看到的,听到的,能穿到的都是十分差劲的东西,压根儿就上不了台面,又哪里能看得出她这一身衣裳的贵重和精美呢?
因着这个缘故,她心里面就很是气愤愤的。于是当她走进花园子里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去看花园子里面都开了些什么花,又开得好看不好看呢。
就只是随手摘了一朵粉色的芍药花在手里,然后她就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一边忿忿不平一片片的揪着花瓣,然后再泄愤似的,将花瓣一片一片的抛掷到了地上。
不过就在她快要将手里的这朵粉色芍药花的花瓣都揪完的时候,忽然眼角余光就看到有两个人走进了这花园子里来。
她立刻转过头去望了一望,就看到了陆锦澜和雪柳,她们主仆两个人正一边说着话儿,一边往她这边走。
虽然陆锦澜嫁到周家来也很有几日了,但因着周念兰是大房的人,陆锦澜是三房的人,而姜老夫人也是老早就放过话出去的,并不用他们大房二房的人日日过来给她请安,所以截止到今儿为止,除去陆锦澜嫁过来的次日,在清夏堂见到陆锦澜的那一次,今日周念兰也不过是第二次见到陆锦澜而已。
但即便如此,甚至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了陆锦澜一眼,但周念兰还是立刻就认出了她来。
而周念兰之所以会一眼就认出了陆锦澜来,一方面的原因是,哪怕周念兰的心里面再不愿意承认,但陆锦澜确实是她从小到大所有见过的女子之间相貌长的最好看的那一个。而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则是,从去年到今年,她可没少听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提到陆锦澜。
自然,在周大爷和杨氏的口中,陆锦澜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陆锦澜不要脸,诱惑的他们的儿子周攸宁对她死心塌地的,但等后来周攸宁想要求娶陆锦澜为妻的时候,但她竟然就不愿意了。
周念兰到现在还记得她母亲骂陆锦澜的话:“......她还真当自己是个名门贵女了?只会拿乔罢了!你大哥不过是想娶她的同时,将她的庶妹纳为妾室罢了,她竟然就不愿意。她倒是满京城,甚或是全天下打听打听去,哪家少爷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况且就算她的父亲是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又如何?打量我不知道呢,她的母亲可只是个商户之女!商户之女,能上得了台面?对自己的女儿能有什么教养?只怕她压根儿就不会当家理事的。你大哥不嫌弃她,肯娶她为正妻,那都是她的福分。但她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拒绝了你大哥。”
甚至在周氏的口中,周攸宁后来出门游学也都是陆锦澜的过错。
“......若不是被她拒绝的缘故,你大哥怎么会觉得面上无光,怕待在京城被人耻笑,这才出京说是游学去了。其实就是不想待在这里,让其他人看他的笑话呢。”
这些自然都是杨氏从前骂陆锦澜的话。而自打前几日陆锦澜嫁到周家来,她们在清夏堂彼此见过,回去之后杨氏自然又是对陆锦澜好一顿骂。
“......什么东西!长的就是一副红颜祸水的狐媚样!迷惑了你大哥不说,竟连你三叔也一块儿迷惑了。你三叔也是,现见得比她要足足大哥八九岁,竟然还屁颠屁颠的将她给娶了回来。怎么,他就不怕别人说他老牛吃嫩草,娶了个见天儿都需要她哄的小娇妻回来?”
说完这些之后,杨氏气愤愤的喝了一杯茶水,然后又忿忿不平的对周念兰说着:“你看我先前给她见面礼的时候,她脸上的那一副神情。她那分明就是瞧不上我的神情!可她瞧不上我什么呢?嫌弃我给她的那只手镯子不值钱?天地良心,我那手镯子可是正宗的羊脂白玉料子做成的,怎么就入不得她的眼了?”
说到这里,杨氏的面上忽然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来,从鼻子中不屑的哼哼了两声。
“我知道了!她那个娘可是商户之女。商户之女嘛,当初肯定是有一分好陪嫁的,那陪嫁里面肯定也是有好东西的。她陆锦澜从小跟着她娘那个商户之女长大,想必也是见过一些好东西,所以就瞧不上我送她的那只羊脂白玉手镯了。可这算什么?我还瞧她不上呢!母亲只是个商户之女罢了,纵然她见过些好东西又如何,她能有什么教养?但我可不一样了,我的母亲可是清清白白的举人家的女儿,我从小儿就被母亲教导,要会女红针凿,要会当家理事,要会相夫教子,岂能是她陆锦澜能比得上的?她陆锦澜,也不过是一个现在靠着自己的一张脸蛋,将你三叔迷的三迷五道的罢了。可但凡只要是个人,任凭年轻的时候长的再如何的貌美,那也总归会有人老珠黄的那一天。等到了那一天,我要洗干净双眼,看她陆锦澜还能如何的神气!只怕到时候就她的那副样子,都要配不上戴我给她的那只羊脂白玉手镯子呢。”
杨氏也是个厉害的。就这样一张嘴都不带停歇的,翻来覆去的各种骂着,诋毁着陆锦澜。中间她若是觉得渴了,就喝上整整一杯的茶水,喝完再叫丫鬟去倒。最后她竟这样骂了整整一个下午!
而周念兰则一直坐着旁边听着杨氏这般叫骂诋毁着陆锦澜,于是在周念兰的心里,陆锦澜又能是个什么好人?
于是这会儿周念兰一看见陆锦澜,自然立刻就目光既鄙视,又挑衅的看着她。
鄙视是因为周念兰觉得,陆锦澜就如同母亲所说的那般,陆锦澜的母亲只是个商户之女罢了,她能上得什么台面?是肯定比不过她这个父亲和母亲都是正儿八经读书人家出生的。陆锦澜现如今能够嫁给她的三叔周舜钦,不过是因着她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偏偏又会迷惑人,周舜钦才一时不察被她给迷惑到了罢了。但周念兰却相信,周舜钦迟早就会清醒过来的。到时陆锦澜这个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而挑衅则是因为,现在陆锦澜明面上到底是周念兰的三婶。不过周念兰却是不怕的,甚至她心里还想着,她就稳稳当当的坐在这里不动,她倒要看看陆锦澜看到她不客气的目光,还敢不敢走到她这里来。
若陆锦澜对上她的视线之后就不敢走到她这里来,而是转过身就走了,那她基本上就能确定,这个陆锦澜就是个软柿子,往后她但凡遇到陆锦澜的时候,就能毫不客气的嘲讽她,贬低她,量她陆锦澜也是不敢在她面前跟她发脾气的。
而若是陆锦澜胆敢走到她的面前来,那她也是一点儿都不怕的。
甚至她现在就要好好的嘲讽陆锦澜一番。问她当初到底是怎么迷惑她的大哥周攸宁的。而在迷惑到她大哥之后,又怎么就抛弃了他大哥,害的他大哥伤心,甚至还离开了京城。
而在她大哥离开京城之后,陆锦澜又是怎么迷惑到她的三叔,嫁给她三叔的。她要好好的问一问陆锦澜,她的三叔知不知道她曾经迷惑过她大哥的事。
哼,到时候她倒要看看陆锦澜有什么脸来回答她问的这些事!
于是周念兰就一直虎视眈眈的看着陆锦澜。
然后她就看到,在她这样不善的目光的注视下,陆锦澜竟然还是一脸的从容平静,仿似压根就没有看到一样,目不斜视的就继续不紧不慢的朝前面走着。
这个可恶的女人,分明就是眼中没她,视她为无物的!
周念兰从小就觉得自己了不起的。无论她到哪里,那她都该是那里唯一的焦点才是。她最受不了竟然会有无视她。特别还是这个一直被她母亲骂没有教养,只会迷惑人,害得周攸宁离开京城的女人!
于是在看到陆锦澜就要走过凉亭前面的那条鹅卵石的小路,却依然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的时候,周念兰再也忍不住,猛的就将手里被她揪的只剩了几片花瓣的粉色芍药花重重的往地上一扔。然后她又猛的就起身站了起来。
且她一起身站了起来,立刻就伸手指着陆锦澜,大声的喝叫着:“喂,你给我站住!”
陆锦澜却仿似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继续目不斜视,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她的路。
周念兰一见陆锦澜如此,瞬间就觉得心里如同着了一把火,灼热的火焰往上腾腾的就一直燎着她的心。毫不夸张的说,简直就是将她给气的七窍生烟,头发一根根的都往上竖起。
于是她再也忍不住,迈开脚,快步的走到陆锦澜的跟前,张开自己的双臂,拦住了陆锦澜的去路。
一面她还抬高了自己的下巴,目光斜斜的看着陆锦澜,口中还是趾高气扬的说着:“喂,我叫你站住,难道你耳聋了,没有听到我说的话,竟然还一直往前走?”